Hard Romantic

《鋼的琴》是一部選材很討巧的片子，當然也討巧地使王千源拿了東京電影節的影帝。電影開頭，一群人吹拉彈唱，賣力又傻氣，畫面漸漸左移，帶著中國特色笑淚相加悲喜交疊的喪事昭示著故事的情感走向，然後鏡頭緩緩後撤，露出後面吞吐著白煙的巨型煙囪，故事的大背景——衰落的老東北工業基地也就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畫面非常地美。我立刻預感到這肯定不是什麼新手的處女作，後面必然有大手在操盤。果不其然我在監製一欄里看到了「郭在容」和「方平」兩個名字。
東北的老工業基地，總不禁令我想起德國的魯爾區。當年魯爾區衰落之時，大概也是「鴿翎蝠糞滿堂拋，枯枝敗葉當階罩」，但德國人就能夠踏踏實實著眼未來，認真反省，想到變廢為寶，將廢棄的工業用地作為產業遺產進行保護改造，默默等待周邊生態景觀自己恢復，再鞏固維護起小生態，及至整個魯爾區大生態。
關於工業改造，實在不是什麼新鮮話題，北京的798和上海的田子坊、1933，都是成功的案例。當然現在這些地方總是跟創意產業這種充斥著「文人」、「藝人」和頂著「藝術家」名號的烏合之眾聯繫在一起，或是變成新天地這種被開發商和政府「沆瀣一氣」以城市復興為名義瘋狂炒作抬高周邊地價的「上流」場所。
關於煙囪的改造，魯爾區已經有了很好的成功案例，譬如Oberhausen的巨型圓桶大瓦斯槽被改造成全歐洲最大也是最奇特的展覽場所，還有改造成攀岩的，潛水的，不一而足。但是電影中的結局，卻是一群老職工或蹲或站在廢棄的瓦礫上，抽著煙，吞吐著白霧，然後看著煙囪朝著計算好的方向轟然倒下。
這才是中國的現實。
鋼的琴，往大里去是東北老工業基地的衰落，往小里說，是一個不能給女兒創造好環境的父親之愛。記得有一期《八卦來了》父親節特刊，總結電影裡感人至深的父愛。雖然中國的父親不能扛著火箭筒從恐怖份子裡拯救女兒順帶拯救全世界，但至少可以打造一架鋼琴，不過八千多個零件嘛！當那些平素磨鑰匙的，看場子的，混日子的下崗老職工重操舊業時，那種專業上的氣場壓倒一切，平時混得如同土狗一般的老男人們瞬間迸發出耀眼的光。劇里最打動我的，一是一幫老男人操著傢伙痛扁那個搞大侄女肚子的衰仔，二是季哥幹完手上最後的活跟著警察遠去的背影，真是又蕭瑟又輝煌。
拿了影帝的王千源最好的一段其實是開頭做紙板鋼琴那段，真是romantic啊！
很慶幸還能在現如今的中國電影市場上看到這樣的片子，我們大概拍不了如同《銀翼殺手》般以工業基地為背景的末世科幻片，我們就是土土的，唱著跑掉的俄羅斯民歌，有著死硬派的浪漫！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