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缺的一部份森林

以前看小說的時候，那些「近乎淒切的優美」的那些句子，那些在平淡的敘事下隱藏的深刻的動人心魄的青春資訊，那些婉轉曲折，說不清道不明的淒迷的情感糾結，在某個晴朗的日子裡，在某個陰雲密佈的日子裡，在某個熾熱的日子裡，在某個冷瑟的日子裡，都讓人呼吸遲緩起來，彷彿只稍稍分神，就會從這個有著諸多自生生活縮影的世界裡脫離開來。

文字的魅力在於，不經意的措辭之間會生出無數個觸角，直延伸至臟腑深處，如多愁善感之人，重情重義之人則往往在文字的魔力的召喚下而憂傷嗟嘆，而悲喜交加，而感概良多，而泣不成聲，而喜不自禁，而沉迷不可自拔。

村上的這部小說便是有這魔力的。愛情固然是美妙的，有時卻也是使人痛苦的，因為往往在那一片迷茫的，承載著陽光雨露的，歷經著星辰日月偷渡的愛情土地上，曾長出過令人欣喜的愛之燦爛花朵，卻未必結成令人滿意的愛之甜美果實。

墜入愛情的時候，似乎一切都頗有些孩子氣。嬉笑著，互相慪氣，嫉妒，今朝甚好明朝翻臉，能思念則思念，不能思念也似乎在思念著。說些調皮話，做些浪漫抑或無所顧忌的事。在愛情里任其展露人的悲憫善良，人的相依相偎，這多麼可愛，這多麼的令人神馳，愛之歡愉。

然而有些時候內心的糾結，忽近忽遠，不辨真偽，手足無措，忐忑不安，曇花一謝，彼此猜忌，明槍易擋暗箭難防，不可調和的矛盾之激化，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之哀愁等等卻實在使人為之消瘦，寢食不安，愛之殤，愛之痛楚。

渡邊君便是一大半身子泡在苦水裡，一小半歇在樂土上，進退兩難。難在他的於心不忍，難在他的難以抉擇，那兩個女人分別佔據了他的左右心房，割去任一一邊他都遭逢「撕心裂肺之痛」。

直子，因為木月的緣故，帶給渡邊的是痛苦多於歡樂，是沉重多餘輕鬆。渡邊君的愛，恐怕是愧疚和悲憫及愛憐居多。他的為直子的擔憂，對她的掛念，對她的不能不愛卻又不能作為唯一之愛的苦衷，在他的痛楚里格外眨眼。

綠子則是開朗活潑，隨性的，與渡邊也是嗅味相投，在一起時想安靜則安靜，想瘋狂也瘋狂。渡邊的愛，和這現實人的出於愛慕無異吧。他只是自然而然的也愛著這女孩子。他只是在這波瀾不驚的交往中尋到樂趣，他只是在與她的生活中也發現一個安然的自己。

這電影令我大失所望。以上的諸多情感幾乎被抹殺殆盡。剩下的是一個敘事舒緩然後在讀者心中固有的印象的庇護下，也還算入得耳目的愛情小故事，僅此而已。它卻怎麼也不能使我感同身受，怎麼也不能讓我對直子有惻隱之心，怎麼也不能讓我深感渡邊的無法自拔，怎麼也沒有綠子鮮活的話語。

甚至當直子從小說里爬上螢屏，我覺得她搖落了島國女子的「優美的淒涼」，甚至有點像時下AV的欲拒還迎。渡邊顯得有些腳踏兩艘船故弄乖巧，來者不拒。

綠子呢，哦，看完之後我都不大記得她應該是什麼模樣。

導演，有些時候證明了從視覺上呼喚人心的蒼白無力。它對於靈魂的探討遠遠低於文字和音樂。可是我們差不多不想再在品質和靈魂上多費口舌，於是湊合湊合著看看電影好了。直接，醒目，無需思考太多，只需兼容並包，落得省事輕鬆自在。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