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2012》上映那陣，我正在讀高三。

我反正不相信任何末日論。歷史上那麼多次所謂先知宣稱上帝降臨日隨著時間流逝一推再推始終未成真。創世紀的人還沒來嬉戲過，末日真的來了最後悔的應該是耶穌大爺，與我何干。

阿櫻上網搜集各種末日論的證據。宋雪笑稱以後「杞人憂天」可以改為「殷華憂天」。

貓兒則慫恿她爸媽把房子賣了一家三口環遊世界，錢用完了還沒末日就去搶銀行。

我看著阿櫻傳來的網頁對末日將信將疑，聽了貓兒的計劃猴心大悅。

如果說希望摩天輪轉到最高層就故障不動是我合法的不靠譜想法。那麼從小到大最暴力非法的不靠譜想法就是搶一次銀行。

 

《邦妮和克萊德》就是一出情侶檔搶銀行的好戲。

克萊德偷車未遂認識車主的女兒邦妮——快被沉默生活殺死的不靠譜的聰明膽大的快餐店店員。從此兩人踏上不斷搶銀行不斷偷車的被通緝不歸路。他們拋開生活中一切的繁文縟節，高歌上路，縱情調笑。就似捨棄綠葉獨自燦爛的木棉花。

有人獨愛玫瑰的甜膩，向日葵的積極，蓮花的高潔，雛菊的平朴，也有人愛木棉的凜冽。

我都愛。

他們搶銀行，窮凶極惡，偷車殺人。可是會詢問櫃檯上那一疊錢是屬於面前的農民還是銀行，當答案是前者時，果斷還給他。最具喜感的是，農民在他們逃逸後，面對探長的詢問，樂呵呵地說，我只能說他們沒做錯，我一定會在他們的葬禮上送花。

 

他們被警察圍捕，鮮血淋漓，一夥的開車小子下車去河邊的棚戶屋討水喝，難民模樣的大人小孩都圍了過來，認出這二位通緝犯，「他們怎麼了？」小孩子稚嫩的聲音中，善良的姑娘親手盛好一桶吃食。沉默的大叔往車裡塞進一張髒毯子。這並不是中產階級的殘羹冷炙，過季衣物。或許，這一大家子中，有人這一頓會挨餓，晚上只能抱得更緊才能暖和入睡。我最受不了這種溫情橋段。人性沒有被貧窮曲折，愛仍是他們的信仰。多麼烏托邦阿。多麼地令人肅然起敬。相反，當拾荒的張賢珠救起被前面路過的18人無視而導致二次碾壓的小悅後，周圍有些街坊竟然只關心政府獎勵了多少錢，並以「好彩」反應之。更有些網民竟然質疑張阿姨此舉是為了想出名......我巴不得你全家都想紅。

 

邦妮想媽媽了。克萊德神奇的把她媽媽接來。老人家對於邦妮的天真想法：「收手了。事情平息了就在媽媽家附近買房子。」自然是覺得不切實際的。亡命天涯吧。選擇了什麼就註定會失去另一些。生活即使有時候對於天賦異稟者算得上雙選題，但也絕不是一道多選題。這一秒你吃蘋果，那你絕塞不下獼猴桃。榨汁機並非人人都有。

 

阿瑟·潘（Arthur Penn）拍攝此片於反戰反政府風頭正勁的上世紀60年代的美國。並把影片背景設在30年代的大蕭條時期。美國夢只是一個太遙遠的夢，現實是無數的失業，飢餓，居無定所。人們自覺或不自覺地被國家機器折磨，卻逃無所逃。末日一般的日子催生出怨氣哀號無數。可是邦妮和克萊德一路且歌且行，撥弦為主的配樂彷彿是一出愛情喜劇，他們反叛卻不憤世嫉俗，衣冠楚楚卻非名媛紳士，當銀行家看似合法的侵蝕著別人的財產時，他們用非法的手段搶回錢供自己玩樂。克萊德誤殺第一個無辜後，驚慌恐懼。而被邦妮一夥人羞辱過的德州騎警帶領一隊人馬埋伏殺掉兩人時，鎮定自若，傲氣昂揚。難道合法暴力就不是暴力嗎？

 

沒有浪漫橋段，相處的每一秒卻是那般自然快樂。

為什麼會愛上彼此？

亦舒說：「奇怪，青春期以為異性相吸必須志同道合，不知要講究多少條件。成年後有了經驗，卻原來是要要發生就發生，一點因由也無。」

表白與吃醋都是多餘的，在彼此身邊靜觀花開花落雲捲雲舒，快樂的時間或長或短，消逝的前一秒，能夠慶幸原來你還在這裡那就足夠美好了。

 

最後的最後，也只來得及相視一笑。

來不及傾城，下幾十顆彈孔就嵌上他們的身子。

來不及表白，可是似乎驗證1+1=2的真理總是多餘。

來不及親吻，下世紀再嬉戲吧。

兩樹漫天紅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