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出櫃的烏代·海珊

一人分飾兩角是演員挑戰演技的不二法門，但其效果（both螢幕效果和演技提升效果）卻不見得都能如願。當年初戰好萊塢的尚格雲頓在《絕地雙尊》中分演一對復仇兄弟，可這哥倆除了拳腳招數稍有不同之外並沒有明顯性格差異，反而證明了老尚的演技之不靠譜，這位比利時功夫高手果然曇花一現後越混越慘。李連杰的《平行追緝令》比前者好得多，兩個「李連杰」最起碼一善一惡涇渭分明，說明老李同樣有詮釋英雄和惡棍的演技，但這兩個角色的性格塑造太膚淺，基本上裝個慈眉善目就是好人，一臉兇相就是壞人，全靠表面功夫。

《雙重惡魔》的情形比這兩片都上了好幾個檔次，英國帥哥多米尼克•庫伯同時飾演囂張跋扈的權二代烏代和迫於淫威扮作他替身的拉提夫，兩者除了面容相似外沒有任何共通之處。兩角色同時出現的對手戲不但遠遠多過上述兩片，在拍攝難度上也更大，尚格雲頓通篇是本色演出，可以在對戲時揣摩另一個「自己」的存在，李連杰基本上是自己打自己的動作戲，只要與替身拍攝，通過特效加以彌補就可。庫伯要做的卻複雜的多，首先融入角色A，與不存在的B演戲，然後再扮作B將戲份重演，如此下來極容易催生精神分裂。

我並不清楚歷史上烏代的生活秘辛，但從影片呈現的效果來看，這個被無邊權力寵壞的公子從頭到腳都充滿了信服力，即使不是歷史的真實，也絕對是藝術的真實。他的乖張、暴戾、喜怒無常和喪心病狂，隱隱讓人記起《羅馬帝國艷情史》中的卡里古拉和《暴君焚城錄》中的尼祿皇帝。也許從人類文明進程的角度看，20世紀90年代的石油大國比驕奢淫逸到荒謬地步的古羅馬政權已有長足的進步，但從烏代開著跑車將少女劫回寢宮淫辱、手持利刃肆意將人砍得肚破腸流（這一幕真是超出意外的觸目驚心）、命令酒吧內男女全身赤裸與其狂歡等看來，比起2000年前的酒池肉林、宮廷群交、人獸被迫相搏，全然看不出文明進步的痕跡。在過度權力的驕縱和腐蝕下一個人可以瘋狂到何種地步，這答案2000年來絲毫沒有改變，如今的獨裁者之子只是用一種更為時髦和現代化的方式，實踐那些古代帝王們無法成真的荒淫念頭。

烏代對待拉提夫的態度與他的心思一樣不可捉摸，他彷彿是將極度的自戀轉嫁到後者身上，並對其保有驚人的仁慈，這種仁慈一部份來自他需要這個金牌替身的理智，另一部份則雲裡霧裡不可捉摸。或者也可認為，烏代是「以替身為鏡」，內心深知自己行徑之荒唐，只有看到一個正常的「自己」時方可自欺欺人。但最有意思的地方，或者也是烏代之「仁慈」的解釋之一在於，今年早些時候因一句「我就喜歡你」的台詞而引起笑場的《關雲長》，在本片面前完全不值一提。有心者可以留意如下片段：烏代對拉提夫說，我喜歡你；烏代對拉提夫說，我太喜歡你了；烏代的情婦對拉提夫說，他（烏代）想fxxk你；烏代隔著電話對拉提夫說，我想你。以上完全按照時間先後排序，好奇者請自行看片理解。

導演李•塔瑪霍瑞的名頭並不響，他之前兩部野心不小的作品《極限特工2》和《預見未來》收穫的都只是中等口碑和不樂觀的票房成績，最輝煌的《007擇日而亡》也不過是借了著名間諜的名頭才能賣座，很明顯動作和懸疑（《蛛絲馬跡》）大片並不適合他。塔瑪霍瑞早年的《戰士奇兵》探討家庭暴力問題，口碑遠好過他執導的商業大片，他正需要《雙重惡魔》這類動作感強烈的劇情片，既能稍微滿足他營造暴力場面的慾望，也能給他充足的空間詮釋人物動機，後者才是他最擅長的。

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