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牛集團
2011-11-15 19:40:38
《螢火蟲之墓》:星星點點,照盡人心戰禍;有愛忘我,相對淚眼婆娑
今年前看過的,前些天看到時光上關於本片的爭論,同時為了給這部曾痛徹我心的動畫寫點什麼,今天重看了一次。
我是帶著個人感情來看這部動畫的。
昭和20年9月21號晚上,我死了。平靜的聲音,殘忍的開頭。導演讓我們隨著成田的視野慢慢走進自己的內心,成田最開始的靈魂講述者的影子也逐漸消失在影片裡。
本片很好的解釋了,爸爸很早以前就跟我說過「窮在大路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句話,當時年紀小理解不了這樣的話,以為爸爸為了鼓勵不成才的我努力學習說的那些囉嗦話,現在看來卻是放眼四海皆準的大真話。
影片前段使用了幾個鏡頭展現了轟炸中死傷之眾,之後幾乎不再給與關注。因為影片本身是以成田為主視角的,對於成田來說,生活只有爸爸媽媽和妹妹。因為這種視角上的專注,使得觀看體驗更為貼切真實。動人的往往是細緻,而不是宏大。
我出生的時候就沒見過姥姥姥爺,他們在媽媽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姥爺在媽媽3歲那年去世,姥姥在媽媽9歲那年去世,媽媽清晰的記得當時在學校大掃除時聽到這個消息),我懂事起媽媽就常給我講她的成長之辛苦,在這個親戚家住些時候在那個親戚家住些時候,稍微大點就從事許多辛苦的工作養活自己。由於媽媽講過多次,我聽的時候很不耐煩。影片裡嬸嬸給自己丈夫和女兒吃白米飯,嬸嬸自己也會吃掉煮米飯剩下的鍋巴,而給成田和小節碗裡盛的都是湯水。不能想像,媽媽寄人籬下的時候也曾遇到過這般光景。小節還有哥哥可以依靠,媽媽卻是孤身一人。
媽媽一直和奶奶不親,她跟我說不要和奶奶那麼親近,說我小時候奶奶不肯帶我,媽媽為了帶我辭掉了工作。我似懂非懂的聽著,卻從來也沒恨過奶奶。上小學時候我特別淘氣,大冬天的也玩水,手背上經常起成片的麻點子,放學順道去奶奶家玩的時候,奶奶就端來一盆熱水,給我打上肥皂,然後輕輕的把麻點子搓掉。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以後,奶奶搬到大姑家裡住,我過年回家才去一次大姑家裡看望她。奶奶年紀越來越大了,開始分不清人和事,前年過年回家去看她,她連大姑都不認識了,卻還能叫出我的名字。去年的一天,爸爸打來電話,說奶奶去世了。面對生與死、愛與恨,我還是個懵懂的人。
有些人或許有疑問,面對媽媽的死,成田當時卻沒哭過。在我看來這非常合理,對於一個半大的小孩來說,沒做好面對這突如其來噩夢的準備,還不能馬上預知到失去父母后將要面對的艱難,同時他還要強顏歡笑不在小節面前露出破綻。小節在池塘邊為死去的螢火蟲建造一個墳墓的時候問,「人死後都要住在墳墓里,媽媽也住在墳墓里嗎」,無需再用謊言安慰妹妹,成田想起媽媽的愛,從前那些被媽媽疼愛的無憂無慮的日子,積蓄許久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痛快的哭出聲來。
成群的轟炸機,蟲子一樣多的燃燒彈,吞噬一切的火焰;原本美麗溫柔的媽媽,最後毫無尊嚴的死去,長滿蛆蟲被人扔垃圾一樣的扔到死人堆里;自私冷漠的嬸嬸;下狠手扭打偷瓜果的成田的農戶。戰爭的無情與人性的陰暗混合成漆黑的暗夜,在這暗夜裡失去父母保護的成田和小節,一步步走向必然的結局。看到成田和小節離去自己過的身影,嬸嬸如釋重負,愉快的喊了聲「小節,你們自己多保重」。生活中,我們是否也經常講這樣不痛不癢的話呢?殺人的暗夜不是一個人的罪惡,我們自己是否也是這暗夜中的一抹黑?
螢火蟲之光,星星點點,那麼的微弱,在暗夜中卻又那麼明亮。成田對小節的關愛,小節對哥哥的依戀,警察局裡警察對成田保護,借車並送給成田蘿蔔蔬菜的農民,幫他們領取麵包的阿姨,替他們保管媽媽貴重遺物的醫生,給小節買了新鞋並質問媽媽是否說了過份的話的表姐,在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成田的身邊放下一個米糕的身影。這些都是暗夜裡的光,比正午的日光更明亮,照亮了我的內心,照亮了我的全部世界。
影片非常成功的使用了對比手法,兒童少年的天真爛漫,似乎完全不受殘酷現實的束縛。他們在海邊玩耍,他們撥動琴鍵歡唱,他們在山洞前搭起鞦韆,他們在夏夜放飛滿室螢火蟲,雖然他們吃的只有青蛙和豆渣,生活是如此不堪。為了讓小節過得好點,受到良好家庭教育的成田,在轟炸時衝進無人的住宅偷東西,完全沒有負罪感,甚至感激那些投彈的轟炸機。小節沒有在滿目瘡痍的廢墟中,沒有在蕭瑟的秋風或冬日裡,離開這個世界。她離開在生機盎然的夏日,吃了哥哥煮好的南瓜,面帶微笑平靜而滿足。我不想討論這種場景在當時的日本真不真實,但這種殘酷童話般無理智的對比,所帶來的震撼是無與倫比的。
無可置疑,《螢火蟲之墓》是反戰的,而且在我眼中它完全不帶政治色彩。片中成田背著妹妹看到第一次空襲後的慘狀時,妹妹問「那可怎麼辦」,成田回答「爸爸會為他們報仇的」,成田把參加海軍的爸爸視為驕傲,農民問成田「你是海軍的兒子吧,那就更應該堅強起來」。這一切,無非是戰爭尾聲日本社會寫實的縮影,人們眼中怎樣,影片中就怎樣描寫。無論軍隊做著怎樣的事情,軍人總是來自千萬個普通日本家庭,沒有那個父母會痛恨自己的兒子,沒有哪個妻子會痛恨自己的丈夫。難道成田應該恨自己的父親,本片才算反戰?無論日本的觀眾是否以受害者的心態看待本片,都不會影響普通民眾看過本片後對戰爭的厭惡。愛與憐憫不應有國界,影片裡是你的哥哥我的妹妹,對於小節,這樣一個把玻璃彈珠當作錢,把吃到糖果作為最大幸福的天真小女孩,我們的憐憫完全不該糾結於這是個日本人的判斷。這一點,抗戰中收養日本遺孤的中國人給我們做了很好的表率。
能夠感受到導演和製作者們是飽含熱淚和同情完成這部動畫的,不知道創作中打濕了多少稿紙。他們給了另一個世界,讓成田和小節相聚,讓小節拾回糖果盒,並讓盒子裡重新裝滿了糖果。現實中或許更多的可能是成田也像媽媽那樣被草草火化掉,甚至不會有一個墓碑。但影片是高於生活的,反思的同時必須給活著的人以希望。即便文筆鋒利無情如魯迅,在《藥》里,也憐憫的在瑜兒墳前平添了一個花環。
由於心裡有所準備,前面的情節還控制的住,看到小節在池塘邊的身影,小節與水中自己的倒影划拳的時候,眼淚決堤了,下巴猛烈抽搐著。那一刻,我想我理解了,《第五元素》里,女主角外星人學習到地球人WAR這個詞語時,為什麼那樣迷茫、驚恐、疑惑、顫抖。她不是在為日本人哭泣,也不是為中國人哭泣,她在為戰爭哭泣,為生命哭泣。
同情併力所能及的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不要吝嗇你的愛。
和平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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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很遺憾,二戰中中國人比日本人受到的災難要深重的多,但出於政治經濟上的考慮,同時又侷限於我國的電影審查體制,我們的導演對於災難的體現,還遠遠不及日本人。甚至不能說體現,連真實的記錄和再現都做不到。日本人廣島長崎受害者精確到了個位,我們呢?30W?日本人不顧周邊國家強烈反對去參拜靖國神社,我們為了蓋樓剷平烈士公園。廣島長崎紀念日在日本是什麼規模,南京大屠殺具體發生在哪些天你知道嗎?日本的導演們拍攝了許多至少震撼日本人心的戰爭影片,我們呢--地道戰地雷戰?鬼子來了?舉起手來?還是老外拍的南京?)
我們是歷史悠久的國家,也是最沒有歷史的國家。韓國把端午節申了遺,我們一臉不屑,卻又從今年開始放傳統節日假。端午節只剩下粽子,中秋節只剩下月餅,清明節只剩形式上的小學生掃墓,「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的重陽呢?情人節愚人節聖誕節卻越來越有市場和氛圍了。電視裡的戲說太多,演義太多,對於三國日本人甚至比中國人更了解。有那麼10年,幾乎摧毀了人們的信仰、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甚至文化歷史,這麼長的時間,這麼嚴重的影響,我們的歷史卻始終不能給我們全部的細節和真相。難道歷史只能回顧四大文明的過往輝煌,只能只能對自己的過錯遮遮掩掩,只能淪為任由政治隨意打扮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