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電影《晚春》有著濃濃的日本傳統文化的氣息。作為一部談婚論嫁的電影，小津安二郎卻沒有給現代婚姻觀中最重要的愛情留下位置。因此，影片中，妨礙紀子服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不是她對愛情的渴望，而是她對父親的孝順——面對老年喪妻的父親，她願意單身侍父。於是，小靜安二郎似乎想表現兩種傳統倫理價值觀之間的衝突，表現女大當嫁和父老當養之間的矛盾。而這矛盾的產生，則可以歸結為紀子不幸是女兒——如果她是兒子，就沒這問題了。要真是這樣，《晚春》可以說格調不高了。

其實，在《晚春》那濃濃的日本傳統氛圍下未嘗不隱伏著現代氣息。影片中傳統文化的代表可以說是姑姑吧，她嫌婚禮上新娘大口吃生魚片，失了過去的禮數。她更是極熱心地張羅著紀子的相親，以致於和她相比，兩個當事人，父親和女兒的態度反而顯得相當的冷淡。女兒不願結婚，前面已經說了，因為她要贍養父親。少了她在身邊，父親的生活會很不方便。父親支不支持女兒出嫁呢？就傳統觀念來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作為父親哪有不支持女兒結婚的。然而，影片結尾，女兒出嫁的當晚，父親回到家獨自削著蘋果，面對四週的空寂冷清，嘆息一聲，倍感失落。顯然父親並不願意女兒出嫁。然而，女兒長年不嫁，就為贍養父親，這多少會惹來鄰里親戚的閒言碎語。就像我也多少覺得女兒有些戀父情結。否則，她沒必要對父親打算再婚感到不滿——雖然，就影片來說，這也可以解釋成，因為她認為再婚不潔，再婚的女人尤其不是好東西，擔心父親娶來個麻煩。

不過，雖然導演的立場不見得會那麼保守，但是《晚春》真正吸引我的，確實不在它的主旨，而在它的表演。沒有愛情、沒有匕首、沒有毒藥、沒有鮮血，卻依舊讓我體驗到觀影的樂趣，並且，一點都不感到沉悶。這不能不說是演員精彩的表演的功勞。讓人坐得住的電影，不必非得滿是暴力和艷遇。不知道誰說過這麼一句話，影片中擁有太多的暴力情節，是導演缺乏表現力和想像力的體現。把閨蜜鬥嘴、父女賭氣這樣平常的情景搬上螢幕，又不失生氣，小津安二郎不愧是大師級的導演。

《晚春》只有一處場景，讓我沒法欣賞，而這並不是導演的過錯，錯在我不是日本人。就像不喜歡藝妓那慘白的面容和短小的眉毛，能劇在我看來，好似活人在演木偶戲：一舉手一抬腳，半個世紀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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