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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武者--HANA

花之武者/花样奈穂/花の武者

6.6 / 1,567人    127分鐘

導演: 是枝裕和
編劇: 是枝裕和
演員: 岡田准一 宮澤理惠 淺野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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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stler

2011-11-21 08:27:36

hana


對於總愛拿本國文化開刷的日本而言,《花樣奈穂》並不能算是個異類,江戶時期的武士故事,加上一點日本的歷史背景和人與人之間的小情調,但卻在我這一個月像是完成任務似的沒日沒夜的電影沼澤中,忽而猶如一股泠然之風,吹得我整個人的精神為之一振。我不得不說,是枝裕和,我喜歡你。

曾和人爭論,拍電影究竟是為了什麼。我記得我那時一臉認真地說,為什麼電影要一直給人以黑暗的不快,為什麼要把所有人性的卑劣面暴露乾淨,而不給人一點喘息的機會?文藝圈的前輩告訴我,因為這不是藝術家的工作,藝術家只負責提出問題,而不負責解答問題。And then? 伯格曼個人獨裁似的壓抑,戈達爾讓人茫然不知所措的新潮,法斯賓德一眼便看底的絕望,那些電影,給我造成的可怕影響就是,還未過半我就忍不住按暫停鍵。當看電影成為了一種痛苦時,我感覺自己的內心有一部份也在慢慢地流失,我開始變得為文藝而文藝,為特立獨行而特立獨行,為了一切不存在的目的而去實現一些不存在的價值,我不想說這就是我要尋獲的感受。

我覺得我希望的電影並不是如此。記得莊在上星期的電影節伯格曼影展《野草莓》後,告訴我基本上是要逃離地走出電影院,那種壓抑實在無力承受。基本上,我們有類似的感受,並不只是因為我們同身為女人。然後我們笑著說出了同樣的一句話,還是我們的賈同學好。是的,大西洋另一岸的賈木許,北美的開闊大地給了喜歡電影的人更多衝破個人情緒的條件,當人不總在彈丸之地左右徘徊時,他就像莊子所說的「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生命變得可愛起來。所以當我們的文德斯開始也在這塊土地上尋找出他的愛與激情時,他的電影已經不再侷限於《柏林蒼穹下》那還是帶點個人主義的小悲觀情調,從心底散發出的溫暖是我對這位德國老頭的崇敬與喜愛,而電影應該就是如此,能讓我尋找到我願意為之努力下去的動力。

如此廢話了兩段。該是正題的時候了。

日本如歐洲一樣也是個彈丸之地,甚至是到了孤立無援,獨自掙扎的地步。往往這種地方的人容易產生兩種極端的情緒,一種有如歐洲人般的自恃甚才,越來越多的貴族,越來越小的圈子,他們將自己的生活逼入了一個絕小的境地,將自己看成了最高等的人種,所以生活在金字塔頂端的人們常常不曉得自己該做什麼,因為做錯了一步都是罪過。而另一種情緒則如日本人,謙卑到極致。我曾開玩笑地說,我一直以為從美國乘飛機去歐洲要橫跨整個太平洋加亞歐大陸那麼遠,原來我是一直拿著中國人出版的地圖在看,永遠是把中國放在最中間的地。而在世界其他國家通用的地圖裡,左起第一的是美洲大陸,然後是隔著大西洋的歐亞大陸,然後最右邊的無不例外的是日本。這只是個引子,人人都會這麼看地圖,因為很尋常,但是日本人卻不怎麼看,他們不會像國人那樣硬是把自己放中間重新排一下格局,而是把整個地圖豎起來看。這樣的話,照日本人自己的說法就是,世界猶如一個彈子球機器,這個彈子從最上方的美洲大陸開始往下走,經過亞歐直到日本,將所有的文化傳播而來,而日本自身本沒什麼文化,它所要做的就是接納,在日本之後便是茫茫太平洋,他們感覺自己就是身處世界盡頭這個冷酷仙境中,時刻保持著對自己的謹慎觀察與反思,似乎一不小心就會被整個世界遺棄於深不見底的海洋中。日本人抱著戰戰兢兢的心情活了這幾千年,期間的忍讓與酸楚也只得他們自己獲知,但在這種獨自支撐之下,他們卻創造出了一種異常統一而又標誌性的文化,那就是武士道。

我相信沒有一種文化會像武士道一樣在世界範圍內被研究得如此之多,日本自己有新渡戶稻造寫的《武士道》,美國人本尼迪克特在二戰後寫了一本《菊與刀》,中國人戴季陶於中日戰爭期間寫了《日本論》,這三本書從方方面面闡述了日本文化的根源,而基本上日本所有的文化基礎都脫胎於武士道精神,忠誠與正義。這不是我想說的重點,這只是一個背景。《花樣奈穂》里用到了這個背景,一個在整個日本都非常流行的故事,《菊與刀》中也曾經提及的「忠臣藏」。江戶時期,淺野長矩和吉良義央對立,然淺野含冤切腹自殺,淺野死後,其家臣大石率部46名夜襲吉良侯為主公報仇,成功後集體剖腹自殺,此即史上著名的「忠臣藏」故事,亦為武士道精神的極致體現。

日本電影有很多是說武士道的,比如《武士的一分》、《最後的武士》,還有黑澤明的一系列武士道電影,都給人一種悲涼壯烈之感,但是枝裕和不這麼說故事,他強調美感,這個美感不僅是在於拍出櫻花凋零時的傷感,而是要點出櫻花墜落是為了來年開得更美麗,導演借劇中人的口說出了他的想法,電影中間時有一句台詞,「動聽的故事能讓花開卻不能結果」,然後結尾處又有一句,「花開得不錯,但結的果好奇怪。」我想看到這時,是枝裕和大概挺得意,他要拍的就是一個結出怪果的電影,一個異於武士道精神,並且向武士道提出質疑的電影。說得直白點,他就是在拿自家文花用現在的眼光來調侃。整個片中充滿了時不時的幽默氣氛,岡田准一那張美少年似的臉放到了此處變成了一個性格柔軟的武士代表,在報仇與否的情緒中左右徘徊,還記得一開場有人問岡田,你有沒有想過報仇的代價,岡田想都沒想就說,最多就像一個武士那樣壯烈地死去,那人看了一眼不諳世事的岡田,冷冷地笑了一聲說,別以為你對死已經有充分了解,就在你現在坐的地方曾經有一人殺了自己的父親,血流了一地。做什麼事前,先把最壞的考慮清楚再說。一番話嚇得岡田噤若寒蟬。

中間有一段有關櫻花和武士的對話,是整部電影的焦點,當然這是一部拍給大多數人看的電影,自然不會像有些電影那樣,導演躲在幕後偷著樂看著觀影者煞非苦心地揣摩其用心,簡直有如警察與小偷間的關係。

那段對話如下:
A說,櫻花只有在墜落時才受到祝福,當一個武士將死時,他會希望自己如櫻花般優雅墜落。
B說,櫻花優雅墜落,是因為它們知道自己明年會再開,否則,它們是絕不會放棄的。

這就提出了一個疑問,所謂的武士道精神是否真的值得推崇。那些武士出生入死,換來的真的就是所謂的忠誠與道義嗎?當岡田尋找到自己的殺父仇人後,看見了在自己心中已經消失不見的仇恨,他問自己,為什麼要去報仇,如果這就是一個武士所應該做的事,那殺害他之後,對方的孩子再會抱著報仇的心活下去,這真的是正確的事嗎?岡田整部戲中就被這個繞來繞去的問題纏繞著,只是有點喜劇色彩的是幫他解開這個心結的是個女人,難道是說男人遇到了愛情就都突然回歸了人性,開始變得柔軟和敏感了,還是電影故意要如此安排的。總之不管出幹什麼原因,一心想要報仇的岡田在善良的女人和天真的孩子面前,用圍棋的思路終於揭開了內心忠義的矛盾。一個大特色的燦爛微笑頓時定格在影片的最後一幕上。

順便說一句,片中配樂總讓我想起歐洲中世紀那些滑稽的宮廷戲。大概是是枝故意的吧。

寫著寫著就沮喪起來了,我覺得我很廢話,而且沒有章法。權當消遣了。但寫的時候還真的有很HIGH的狀態,大概是遇到了我最喜歡的文化觀點,我喜以文化去看人,而不是以人性去看人。

還有,日本人如此無畏的自嘲精神大概也是我所喜歡的吧。正所謂潛得深,飛得遠。很開心的一天,因為一部好片。岡田准一這男人,也真是好看到不行。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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