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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信差--The Messenger

信使/亡情使者/天堂信差

7.1 / 34,061人    113分鐘 | Germany:105分鐘 (Berlin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導演: 歐林穆佛曼
編劇: 歐林穆佛曼
演員: 班佛斯特 吉娜馬隆 伍迪哈里遜 史蒂夫布希密 莎曼珊莫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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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鏗

2011-11-21 17:07:05

通往天堂的護照,還要在這兒蓋個戳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當影片進入尾聲,蒙哥馬利遁入了過往的回憶,他以極端平靜地語氣將自己的故事敘述完畢。這是一種令人迭聲嘆惋的敘述方式:沒有哀傷,沒有慟哭,只有自責。他近乎於麻木地悵惘在自己所回憶起的在戰場上的每一個片段:轟鳴的槍炮聲、戰友與敵人的哀號聲混雜在一起、爆裂了的屍體碎塊拍打在身上的感覺以及那無時不刻不縈繞在心中的單純的恐懼。在側光中,他的半邊臉始終湮沒在黑暗裡,像是擁有兩重含義的靈魂,那一半一直被遮掩、壓抑著。當斯通問他道:「你為什麼沒跳下去?」蒙哥馬利頓了頓說:「太陽升起來了!」一陣緘默不語過後,蒙哥馬利又戲謔般地重複了一遍:「太陽升起來了!」他揚起的嘴角掛著一絲殘酷的、壓抑著痛苦的微笑,卻讓他的內心似瞬間被掃清了一切雲遮霧障,澄澈地像是一彎清水,蕩漾著一訴衷腸後的灑脫。那是一種近乎於血腥的殘忍解脫方式,赤裸裸地扒開自己的傷口,用高溫的聖水灼燒著心底那片最柔軟的地方。

在他所看來,那圈冠之以「英雄」稱謂的光暈早已黯淡,甚至在他眼中從未就存在過。不錯!一個不慎將受傷的戰友擱置在土炸彈上的士兵有足夠的理由自我譴責、自我懲罰:滿目瘡痍的一片焦土上還留有戰友的碎屍塊,而他卻在溫暖的房間裡吃著炸雞、喝著啤酒?就像他自己的話那樣:「一切看上去都是灰色。。。護士、鮮花和血」,他早就將自己內心的那道簾幕拉下,藏掖著那個秘密,保留著他微不足道的自尊,贖著自己註定會背負一生的罪過。

蒙哥馬利和斯通:他們手執著這些通往天堂的護照,送交到陣亡將士親人們的手中,蓋上了戳,又送還到了上帝手中。那些護照掛滿了人們的淚痕,看得見的晶瑩剔透,看不見的一併融入了在內心泛起陣陣漣漪的深邃湖水,漸漸地隱去了光澤,只留下黯淡和冷漠。

兩個軍人,截然不同的性格。蒙哥馬利沉著冷靜,眼神憂鬱,有時也像有一團薄薄的霧氣包圍在他週身,讓人無法洞穿他的實質;斯通則不然,舉止粗鄙,愛開玩笑,老是擺著一副長官的臭架子,不過對這份工作的本質也了解的比較透徹。「傷亡通知組」---顯然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崗位,他們被家屬抽過耳光,被吐過口水,也被家屬狠狠地握過手;他們只能不受一絲感情影響地誦讀完所謂的「官方辭令」,甚至一些詞語都必須固定不變;他們不能表達自己對於陣亡將士家屬的安慰,不能表現出一絲同情,更不能擁抱家屬。他們是信使,卻沒人會喜歡他們;無論他們去了哪一戶人家,就意味著那戶家庭迎來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災難;幾乎所有結局,都是他們灰頭土臉地回到車上,身後傳來一陣撕心裂肺、悲慟萬分的嚎哭。

戰爭之神就像是一隻巨大的烏賊,觸腳伸向四面八方,從前線到後方,無時不刻不影響著形形色色人們的生活。隨著科技的進一步發展,現代化的武器造成的破壞力愈加強大。動輒士兵們便身首異處,屍骨無存。當蓋著星條旗的棺木被緩緩地抬入墓冢;當陣亡將士的家人們一身黑衣,滿臉淚痕;當成排的子彈被射到空中,爆破的聲響穿透雲霄,似一聲聲悲慼的絕唱,我們能看到的只是美利堅合眾國—這個身材魁梧、健碩的巨人背過身去,低垂著自己的雙手,用悲憫的聲調默唱著「安魂曲」。在極度的絕望和壓抑之下,它感到進退維谷,難以取捨。國民的哭訴、媒體的口誅筆伐以及盟友的猶豫躊躇都讓局勢變得撲朔迷離起來,看似佔優的走向卻因太多的不可控因素累計疊加起來,使得邁向勝利變得舉步維艱。然而,它似乎還在猶豫,踏進泥沼的一隻腳已然深深地陷入,另一隻還在岸邊躑躅不前。直到陷入絕境的那隻腳不得不強行被拔出,如若不然,整個身軀都將被湮沒。可能在提起那一剎那,用盡了全身力氣;可能在這一過程中,腳上的那隻鞋會被弄丟;可能那隻腳早已被泡得浮腫不堪,萬幸的是,它的身體還是得以了全部保全。鞋、腳氣、傷疤等等一切都會一如原來那樣被擁有或摒棄,它重回容光煥發那一刻指日可待。

然而,事實真是這樣的嗎?對於那些被瞬間扯碎了的家庭,他們丟失的難道只是鞋子?難道只得了腳氣?多了幾道拿邦迪貼上便能遮蔽住得傷口?那些失去兒子的父母、失去爸爸的孩子、失去丈夫的妻子難道只能在一紙模式化的「傷亡通知」中尋回逝去者的音容相貌、笑語嫣然?在他們的餘生中,這個曾經給予歡笑和希望的靈魂難道會被封存在記憶的最深處,不再開啟?當逝者的孩子長大,母親該如何向他介紹自己的父親?英雄嗎?她會不會假裝在嘴角掛出一絲充滿涼意的微笑,然後卻在內心深處糾結,撕扯著自己的記憶,努力告訴自己這樣欺騙孩子是不需要有負罪感的?她會不會幾乎每晚都在夢中牽手那個既愛又恨的丈夫,留戀他的曼妙香吻,卻一覺醒來抓住背子一角埋頭哽咽不語在冰冷的雙人床頭?

戰爭,傷不起的永遠是自己人。美國大兵、塔利班、卡扎菲政府軍、利比亞反對派、斯里蘭卡猛虎解放組織等等等等,每個生命的逝去就徹底破滅了一個家庭的希望。從這種意義上而言,所有類似於「大勝」、「大捷」之類冠冕堂皇之語都是極端可恥的:個體生命的唯一性難道不能超越一場哪怕是關乎國家存亡的戰爭的口碑?

個人觀點,從古至今,沒有一場不死人的戰爭;於是乎便能得出結論:從古至今,沒有一場戰爭存在勝利者。看上去勝利的一方,總是被劃上了更多的傷疤,在上帝面前,他也就成了最大的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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