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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黛

2011-11-22 03:50:35

生如斯,不強求。


文/劉小黛
公眾號:拋開書本

悲歡歲月,站在歷史塵埃的旁邊,傷感無言。每個人都擁有過童年,它是一段人生的起點,它支配著未來生活的節奏,展現了人們對過往的依戀。故鄉的斜陽如水,明澈寧靜,悠遠而祥和,總給人說不出道不明的慰藉和傷感,讓人覺得那是一個值得安放靈魂的地方。人們總是以為,童年遠不應該受到禁錮和限制的阻撓,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兒童連選擇自由的權利都沒有。「我們不能生活在謊言中,要生活在真實里。」可是真實在哪?他們都似乎存在於一個虛化的世界。每天醒來,面臨著食物的匱乏,戰爭的侵入,炮火的襲擊。生命如此之輕,生活又如此之重。

尼爾•喬丹根據派屈克.馬克白的原著改拍的電影,關乎一個男孩與暴力和精神病所做的抗爭。影片的故事發生在愛爾蘭,一個擁有足球狂熱的地方,片中幾次出現足球的片段背景都是在因為城將要參加一個對他們來說比較重要的足球比賽。60年代初,小男孩弗朗西斯•布拉迪出生在都柏林的一個普通家庭,幼小的他對整個世界充滿了好奇,他的生活伴隨著他最好的朋友喬,他們一起為漫畫書和電視中的冒險故事興奮並深受鼓舞,豐富的想像和探索貫穿他的生活。但是在這看似和諧的生命表面之下,隱藏著一顆充滿災難的靈魂:弗朗西斯的父親是一個嗜酒如命的酒鬼,母親間歇性情緒失控,定期要被送往精神病院。

每一個疑惑徬徨叛逆乖張的孩子都有一顆淒涼痛楚的心。家庭是緊緊包在身上的紋身,一輩子也去不掉。嗜酒如命的爸,軟弱無能的母親。每個人都有驀然面對自己渺小的時刻,我們該逃往何處?「要擺脫卑賤,唯一的出路就是往高處走。」於是男孩選擇離家遠行,肆意游騁。他四處狂亂,調皮戲謔,滿口粗話,毫無定性,活脫一個屠夫男孩,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他為你準備的佐料是什麼。可當他回來面對母親的自殺身亡,現實和理想背道而馳,尤將罪責歸咎於自身,百感交集。

隔壁鄰居納金特太太經常謾罵布拉迪全家是豬,無法相處。儘管家庭遍佈磨難,但是弗朗西斯深愛著他的父母,他根本無法容忍紐金特太太的無端侮辱。然而他美好有趣的童年時光,逐漸充斥了越來越多的破壞性和威脅性行為,最終他將自己帶入了精神病院,那個美其名曰「修理廠」的魔鬼之地。弗朗西斯被社會打上了「瘋子」的烙印,並且丟失了他最親密的友誼——喬居然和紐金特的兒子開始來往,弗朗西斯彷彿是到達了人生最高的崩潰點。無處可去的情境下,弗朗西斯接受了一份對於孩子來說十分可怕的工作,在屠宰場宰割牲畜。自此弗朗西斯腦中的幻想越發離奇恐怖,異形入侵,原子彈爆炸。在這過程中,他的眼前常浮動聖母瑪利亞的影像,她的出現,讓他拾得了生活的勇氣,最終遠離暴力之徑。

父親的墮落,母親的死亡是導致弗朗西斯遭遇的兩個誘因,但是罪魁禍首還是自命不凡的紐金特夫人。她與弗朗西斯之間的長期爭執逐漸使得了弗朗西斯走上暴力之途。馬克白絲毫沒有憐憫偏袒其中的任何一方,但是紐金特夫人猖獗的親英主義思想,讓愛爾蘭血統的作者對她的描繪減少了許多討喜的色彩,相反地,他讓這個角色令人深惡痛絕。現實儘管難尋蹤跡,但是亦真亦幻的夢境裡還是看到了顯而易見的交流感。聖母出現時的光景,聖光普照,瞑目低眉,彷彿有一陣氤氳馥郁的香氣飄散而來,讓人頓生愛慕依恃之心。此刻他已從冷酷人寰逃向了神的翼庇之下,但是聖母時有時無,往往在他遭苦逢難之時她遁形得毫無蹤跡。

弗朗西斯的暴力和謀殺悲劇是他的成長環境造成的,也許這樣一個困惑少年的遭遇,今日你很容易在報紙頭條上發現,但是尼爾•喬丹並沒有將這個擾亂人心的故事背景傳統化處理,他的方式是特別的。他用弗朗西斯的經歷為60年代愛爾蘭工人階級的命運描繪了一幅超現實主義的抽象畫。「屠夫男孩」從事的是一項血琳琳的野蠻工作,過度的處理方式很可能讓細微的表演產生令人作嘔的喜劇效果,但是小演員歐文斯的精彩演繹扭轉了這個局面。為了尋找這個小主角,尼爾•喬丹曾放話說他要找一個年輕的詹姆斯•卡格尼。事實證明,他的挑選是成功的。值得一提的是,弗朗西斯的酒鬼父親的扮演者,是尼爾•喬丹電影的御用配角,他的表演異彩紛呈。另外,扮演妻子的女演員,那種壓抑絕望的情緒,在電影中簡短的片段里也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人性悲歌下的復仇承載,神父的褻瀆,朋友的疏離,加上共產和核戰的背景,這個故事氛圍令人萬分恐懼。凌亂的地板,狼籍一片,哀鴻遍野,給人屍塵鋪就感覺的垃圾場。但是揮霍大刀鮮血淋漓的這幕還是很令人豪爽的,這是戰爭結束的發洩,大快人心的傾吐。他是一隻不卑不亢的小鳥。結局有點像《飛越瘋人院》,儘管給人希冀空間,但是青春不復返,也許這是他與自己的最後一次對話,也許飛越的翅膀仍舊不停息。

或許原小說的作者屈克.馬克白想要展現的是一個成年人的故事,但是弗朗西斯的表演塑造了一個過度親近成年世界的人物,包括他背信棄義的朋友,教養所似乎也像是搬運於狄更斯的小說,裡面的神父猥褻兒童,拋卻禁慾。電影製作者將弗朗西斯的經歷描繪成了一幅色彩斑斕,充滿幻想的圖景,使「屠夫男孩」的形象充斥眼球,卻難以撞擊心靈。

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尼爾•喬丹從來不會拍出一部無趣乏味的電影。除此之外,敢於讓富有爭議的創作歌手Sinead O'Connor扮演滿口俚語的聖母瑪利亞,這樣的電影人的精神是值得稱讚的。原著中放火燒房的時候再次播放了男主角媽媽最喜歡的《The Butcher Boy》,電影中的這首主題曲便是由Sinead O'Connor來演繹。

孤獨真是一種能擁有極大殺傷力的罪虐。讓人們有足夠的理由去製造一個個慘烈的故事。被世界拋棄,卻無罪可揪。最後換來一句「這個世界的運作是那樣一種方式,而我們的是另一種」,哪有如此簡單... 安吉拉卡特不是說了嗎?我們生活在一個哥德時代,只能孤獨著吧。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謊言,他們最終都毫無價值。如果誰告訴你世界永遠燦爛,那我會說,他一定是一個騙子。 所以,像海明威說的:這個世界如此美好,值得人們為之奮鬥。我只同意後半句。


發表於《看電影》2011年「天地街66號」,禁止轉載。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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