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配角的上位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重口慎入）

園子溫再一次毫無節操地突破了底線。

兩年前看《愛的曝光》的時候被徹徹底底的震撼到，但那只不過是「槍戰+血腥+情色+宗教」；這一次添加「高解析度碎屍肢解」，已然由震撼上升到了極度的噁心和變態。不過我對自己的承受能力挺意外，看的時候是吃著M記外賣，而且薯條蘸番茄醬，然後對著滿螢幕的血腥和屍塊。。。

◆家庭細節說明什麼？

片頭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社本知道妻子在吸菸，出門叫她時故意裝不知道地呼喊她，於是妻子丟掉菸頭返回——原因在於保護妻子最後的一點顏面。「妙子吸菸」是家庭衝突的伏筆之一，社本對此隱忍到底。還有妙子以微波食品提供三餐以致社本長期嘔吐、女兒的叛逆、女兒破壞夫婦生活的種種行徑，社本的解決邏輯一貫是：被動、忍受、隱瞞。矛盾只是被暫時埋起來並沒有消失，於是埋得最深的那個最終便會以最激烈的方式報復：美津子偷竊、妙子出軌、社本殺人。

家庭關係一貫是園子溫的主題，導演極盡所能地用各種方式將本來單純的關係肢解得血肉模糊慘不忍睹。一般地，丈夫暴虐或懦弱，妻子外遇或癲狂，兒女叛逆而早熟，將這些元素同時疊加，即使是零碎的枝節也能形成蝴蝶效應般的後果。


◆誰是最惡的人？

從結果上看，是社本；因為他的變化軌跡是影片的主要線索，所以觀眾反而會對他致以最深刻的同情。筒井空有惡念沒有犯罪，不算惡人；村田小時受父親虐待而形成殘酷偏激的性格，也自有所因，不算最惡。那麼只有一個人的罪惡是與生俱來的，就是村田的妻子愛子。

「每一個惡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更惡的女人」——不知道園子溫是不是很想表達這個意思，不管怎樣，愛子一直是社本、村田、律師犯罪的驅動力之一，以魔鬼般的面貌依附於潛在的強者之間。在她身上幾乎看不到人性，而是非常抽象的魔性，諸如看著村田被社本一下下被刺死時瘋狂大笑，諸如與社本最後的纏鬥拚殺中仍想與他做愛。應該說，她是各種慾望的化身，並且隨時在各式慾望中選擇一個最強烈的來付諸行動。


◆重口味的必要性？

幾個衝擊力極強的Cult畫面：一是村田夫婦兩次將屍體肢解、內臟剝離、剔骨、焚燒、碎屍，血淋淋鏡頭非常直白，當愛子手拿割下來的筒井的生殖器對社本調戲時，觀眾們的忍耐限度被狠狠地挑戰了一把；二是社本用鋼筆一下下刺穿村田的喉嚨，血柱四濺噴出，影片達到前所未有的泄憤的高潮；三是愛子同老律師做愛時叫了司機過來作旁觀者、愛子臨死前渾身鮮血地邊與社本做愛邊用刀刺他。

如果說《愛的曝光》裡的Cult鏡頭還有點朦朧浪漫而節制的話，本片的鏡頭則完完全全是突破底線。前者的Cult反襯滿島光和西島宏隆的美麗與善良的部份，後者則是為惡、絕望、幻滅服務；園子溫徹底地剝奪觀眾一丁點的對於善與美的先在概念與期待，重口味為絕望的結局作鋪墊，以帶來最大效果的衝擊力。


◆反宗教情結？

片中明顯的意像有：村田處理屍體的荒郊小屋的十字架與聖像，村田夫婦每次碎屍前的類宗教儀式（用酒精噴燈點燃滿桌的蠟燭、將燭台擺到聖像旁）；片中對宗教並不著一語，並且去掉這些意象之後在劇情邏輯上依然完整，但誰都知道導演又在黑宗教——承襲《愛的曝光》中的主題，影射的是日本社會中某些類似「奧姆真理教」的強調末日論的教派。

當看到村田在橋上與社本對毆，徹底摧毀社本精神防線的一節時：「你女兒變壞只有一個原因，都是因為你；雖然我是殺人犯但我可以養活自己，想想你悲劇的生活，你能夠真正靠自己做決定嗎」，我突然明白這是一個更大的隱喻：村田對社本一步步的引誘、逼迫、教唆、控制，恰恰就是強勢的「宗教」蠱惑人心的全過程。社本經歷軟弱、貪婪、恐懼、崩潰，最終成為另一個更殘忍的村田，並完成了「弒父」的「自我洗禮」，其實等於一次精神破壞到重建的具象化演繹，不過是這個演繹稍顯誇張。

另外，社本反覆迴響「我們的藍色星球誕生於46億年前，從現在開始46億年後將會毀滅」，也是末世論的隱喻。影片結局絕望地砸碎了一切，但沒有給出答案。


◆吹越滿的巔峰？

配角專出老戲骨。《獸之道》裡的秦野律師就已經被他演繹得精準無誤。社本的猥瑣懦弱和徹底絕望後殘暴凌厲的眼神簡直無可挑剔，隨著本片在國際市場的上檔，吹越滿接下來會有更多的主角出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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