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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森林--Norwegian Wood

挪威的森林/挪威森林/Noruweinomori

6.3 / 12,593人    133分鐘

導演: 陳英雄
演員: 松山研一 菊地凜子 水原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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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草

2011-11-26 22:44:24

也來說說電影版


其實早就預料到要失望的,但還是去看了。看電影之前,又重溫了一遍小說以加固印象。
如此一來,壞了事。
以過來人的心態,再去看那時青春,所體悟出來的東西,令到電影在我心目中遭遇滑鐵盧式慘敗。
是的,說的就是《挪威的森林》。
 
成功的小說改編成電影或電視劇,鮮少有成功的。
一來有先入為主的印象,對與原著不符之處難免心生指摘。二來電影篇幅有限,述不盡文字的意綿綿。只有具備相當功力的編劇,才能大刀闊斧斬去莠枝、保住梁木。
陳英雄鏡頭下的《挪威的森林》,只是生搬硬套了小說,沒有看到讓人驚艷的二度創作。
鏡頭語言定焦在靜氣與唯美的氛圍里,村上獨具特色的生活細節和語言(部份是粗俗的)被大量刪減,於是小說的基調盡失。
 
所以我在電影裡看到的「永澤」,完全沒有表現出「古怪」及「擁有不可思議的吸引力」這種特質。
電影裡的他,以一個花瓶的形象出現,帥氣、淺薄、輕佻,對於小說原旨完全沒有提點作用,甚至也不能烘托出「渡邊」這個角色的不流於俗。
作為副線人物,這樣的花瓶,及花瓶的花瓶(初美),在有限的篇幅里,倒不如砍掉,把位置騰出來,把主線故事講得更透呢。
 
電影以渡邊、木月、直子三人的友誼開篇。十七歲的青春里最光鮮美好的一面,以嬉戲與溫柔相見。
可是鏡頭忽然一轉,卻是木月的死。自殺的場面,如此直白地表現,未免感覺突兀。
小說與電影的不同,是文字可以一言蔽之,卻有無限延展空間,就像水墨畫裡的留白。
電影卻不能做到,惟有尋找獨具匠心的表達。
 
陳英雄沒能完成這種表達。
有關於十七歲少年突然選擇死去的原因。他的死對直子、對渡邊的人生產生的影響,那種村上小說里形容的「無法確定自己在周圍世界中的位置」的惶惑之感。
其實有很多細節可以表現的。敷有綠絨墊的桌球檯,紅色的N360車,火葬場高大煙囪騰起的煙,警署呆頭呆腦的鎮紙。。。。。。
這些對比鮮明而頗具蒼涼意味的場景,不是學校課桌上的一瓶花可以替代。
更何況,那花還不是一束樸素的手摘白色小野花,還要鄭重放在水晶瓶里,顯得形式大過意義。
 
與直子不同,這是渡邊人生中直面的第一樁非正常死亡事件,而且死亡對像是自己親同手足的好友。這事件帶來的震撼,在一個正當青春時的內向少年心裡,應是無比巨大的。
他忍不住開始思考生與死的哲學命題,為了活得輕鬆,同時又努力使自己避免陷入深刻。
一方面迫切想要掙脫好友自殺事件帶給他的困擾,卻又始終不能夠穿越這迷霧似的瘴。
這是屬於少年渡邊的困惑與哀愁,中年陳英雄三不透。
做不好這一點,渡邊這個角色的深度及他和與他相同的那類人的存在意義就無法進行挖掘。
 
還有一個是「性」。
在小說里,「性」是濃墨重彩的一幀佈景,卻被陳英雄淡化了。
純粹的「性」並不腥,它是每個人成長路上都要跨的一道門檻。對於荷爾蒙分泌旺盛的青少年來說,性的能量甚至強過於很多東西。
村上春樹寫「性」,有一種興緻勃勃的勁兒,直白得很,有時語不驚人死不休,但絲毫不感猥瑣。讓你感到只是一種存在,正視即可。
這是《挪威的森林》小說中的一大特色。可惜陳英雄沒把握好,他的表達過於含蓄,太注重唯美,反失卻純粹。使得片子味道盡失。

另一處敗筆是人物的塑造。
小林綠子這個形象,是村上筆下最傳神的人物。看到村上寫她剪著短得出奇的頭髮,我眼前馬上跳出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形象。
電影裡的綠子,卻是一頭齊耳短髮,帶著髮夾,氣質介於嫵媚與嫻淑之間。美則美矣,導演卻沒有賦予她靈魂。
這個綠子,完全不是原著小說里那個神經兮兮的、聒噪的瘋丫頭。電影裡的綠子更像一株植物,而不是「迎著春光蹦跳到世界上來的一頭小鹿」。
 
對綠子這個角色的失望,很大程度上導致了對整部電影的失望。
村上筆下的綠子,是個略有點吊兒郎當叼著一支萬寶路煙的砍柴女。
是個會突發奇想,思索把八十個人的衛生經收在一起燒掉是種什麼樣的心情的女孩。
是個會為了省下錢來買煎蛋鍋而把一個乳罩對付著用上三個月而且還會把這種事說給喜歡的男孩聽的女孩。
是個會在家附近發生火災時還能淡定自若地喝著啤酒彈著吉他唱歌並要求與渡邊接個吻的女孩。
是個身負家庭重荷卻依然四兩撥千斤地拿生活際遇亂開玩笑的女孩。
是個會把莫名其妙的性幻想直白表述給男友聽的女孩。
這樣的女孩,世上能有幾個?
 
很遺憾,陳英雄把這些最生動的細節都給剔掉了。
他把自己對於女性的統一審美強加在村上塑造的不同角色里,所以看上去,直子與綠子之間,分野並不大。
陳英雄把屬於直子的靜美分配了一半給綠子,於是這個本該是很神經質的女孩,有了直子一樣文靜的笑容,時常若有所思地凝望某一處,穿得體的裝束說正常的話,以致於偶爾爆一句粗話,就像是月圓之夜的狼人突然變了異。
 
而在小說里,一個是「日之光華」,蓬勃向上,努力想要躍出水面暢快呼吸的女孩。
一個是「月之暗影」,躲藏於幽微世界內心黑暗物質鬱結的女孩。
分野如此鮮明,才使得渡邊在感情上的天平上產生了傾斜。
綠子以活生生的人形與溫度,接近「渡邊」,一直拽著在死蔭的幽谷行走的他,讓他感知活著的重量。使得一直在給自己上緊發條的渡邊,沒有象木月、直子、初美那類人一樣,腦子裡那根弦,突然「砰」地一下斷掉。
 
同樣,對於渡邊這個角色的填充,陳英雄也剔掉了原著中那些最具特色的生活細節。
比如,渡邊與綠子一同去醫院看望綠子的父親,在綠子離開的間隙,他一邊吃著為病人準備的黃瓜,一邊對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大歐庇里得斯的戲劇特徵。
這沒頭沒腦的一幕,其實是表現渡邊這類人特質的絕妙章節。
他們沒有所謂的宏大夢想,只不過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推崇約定俗成的價值觀。努力建立起自己的生活秩序,在變革的時代里,波瀾不驚地吞吐著身邊接近的人和事。
也想有堅持,也想為愛情做一些犧牲,無奈二十歲的生命,沒有太大的墜力,只好隨波逐流。

渡邊最後會喜歡上「綠子」,也是件水到渠成的事。他懂得綠子,探得到她胡言亂語當中固守的東西,理解她被生活的彈簧壓至極限後反彈出來的誇張。
兩個現實世界的游離者,擁抱彼此的缺失,合成圓滿。
這是我對渡邊和綠子這兩個角色的理解。
 
玲子這個人物,電影裡出場的時候很驚艷。
她知性、優雅,有很好的音樂修養,精神的某些部份卻是缺失的。
這個人物,在小說里有不可或缺的存在價值,電影裡卻淪為了直子的附屬。
大部份是因為受限於篇幅,不能展開她的故事。可是陳英雄不該讓她在那個點著白蠟燭、喝著白葡萄酒的夜晚,彈著吉他一邊唱歌一邊對著直子和渡邊笑。(又不是在春遊)
她不是一個溫柔的母親,她是另一個負重的個體,她有她的沉醉與悲涼。
小說里寫她有時邊彈邊閉上眼搖著頭,然後又呷口酒吸口煙,充溢著對於演奏本身的喜悅之情。
如此具有人物表現力的片段,也被陳英雄忽略了,真是可惜。玲子出場數次,卻沒能以她獨立的人格表演一次。
 
至於演員的選取,除了飾演直子的菊地凜子稜角實在過於凜洌之外,其他的,倒也合乎標準。
演渡邊的松山研一雖然是個美男,倒也不是花樣美男。他身上依附著一種柔軟的東西,溫文爾雅,善解人意,不具備攻擊性。這樣的男性,容易討女人喜歡。所以在電影裡,無論是初美還是玲子,都對他抱有好感很有信服力。
水原希子漂亮是漂亮,可惜的還是那句話,導演沒有賦予她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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