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金陵十三釵--The Flowers of War

金陵十三钗/TheFlowersOfWar

7.5 / 56,368人    146分鐘

導演: 張藝謀
編劇: 劉恒 嚴歌苓
演員: 克里斯汀貝爾 保羅薛納德 倪妮 張歆怡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惘然

2011-12-16 05:56:06

嚴歌苓的小說,張藝謀的電影


《金陵十三釵》首映後的發佈會上,有記者問嚴歌苓覺得電影改編得怎樣?她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我也是編劇之一。」第二句:「《英國病人》的電影也改編了小說,但小說和電影都是經典。」
她的這部小說被她稱作「一魚五吃」,原先是中篇,後來改成長篇,接下來又被她譯成英文,再改成電影劇本,而電視劇本也在撰寫之中。
回到最初,故事的核心就是:南京大屠殺中,一群妓女替一群女學生赴了日本軍人設的局。
這個事原來傳聞嚴歌苓是聽親戚講的,後來她在電影上映後接受採訪表示是在魏特琳日記上看到。魏特琳在嚴歌苓的小說中也出現,最後是她將十三個女孩子救走。
可以看出嚴歌苓這部小說刻意要強調其真實性,有時不惜破壞故事整體敘述,不時插入存活下來的人物回憶。
而張藝謀說他第一次看到嚴歌苓的小說,眼前出現的場景就是一個小女孩從被子彈打穿的教堂彩色玻璃窗孔中看到十四個身著艷麗旗袍的女人妖嬈地走進來。這一獨特情形令他決議將它拍出來。
而從這個想像中的場景也可看出導演的側重。
所以嚴歌苓小說中繁冗糟亂的妓女出場被張藝謀大刀闊斧刪繁就簡。為此不惜讓原本的男主角英格曼神甫未出現就被炸死,換成年輕的、不羈的美國入殮師約翰,他來教堂是為收葬死去的神甫。而阿顧、法比這些教堂配角統統都不要。又讓陳喬治減了歲數,以一個孩子的力量要阻止進入的十四個秦淮河女人,根本螳臂擋車。
而小說中妓女之所以選擇教堂棲身,因為美國大使館的熟人原本答應收留她們,又反悔了。那個「渾滾滾的女人」說:「姑奶奶白貼了他一場樂呵。」
電影中這個「渾滾滾的女人」叫胖美花,貼的是教堂的廚子(這個廚子在電影中始終未出現),於是她們才理直氣壯住來教堂。因此這裡面的玉墨出場雄赳赳、氣昂昂。書中她第一個姿勢是向神甫跪下去求收留。
玉墨這個角色就這樣被立了起來。


書中的玉墨雖然被賦予花魁的重任,但其實出場戲份並不多,有些模糊。電影中她要當女主角,必須給其增加戲份:比如感情戲,還有對手戲,將紅菱設定為她的「對頭」,當然還有書娟,是彼此仇恨,又惺惺相惜的……「情敵」。然後刪去不必要的過往,書中玉墨不錯的出身與可憐的身世被電影強化,而與張世祧的那段所謂前情被砍去。在電影的這兩小時割裂的時空內,她只一步一步地愛上了約翰。
書中,與她有著隱約情愫的男人是藏到教堂的軍人戴濤,她倚在他身上跳過舞,他就著她的火點過煙……
電影中沒這個人物,電影中到過教堂的軍人是佟大為飾演的李教官,將浦生託付給秦淮河的女人後立刻腳不沾塵地走了。
原本佟大為想在這裡設計一場為玉墨傾倒的戲。被張藝謀阻止了,他問他:「你的戰友們剛剛死去,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同樣被摘去了這類戲份的還有陳喬治,因為電影中他根本是個半大孩子。而在書中,年輕的他每晚用三個洋山芋換與紅菱做一場露水夫妻。
電影中李教官走後並沒有離遠,而是默默躲在教堂外的紙店,當起教堂的「守護神」。在第一次日本兵闖入教堂時,以一己之力將他們悉數消滅,而自己亦同歸於盡,壯烈犧牲。
而書中的戴濤們,是藏身在教堂裡的,並在日本兵進入教堂的最後一刻決定放棄武器,因為只有放棄抵抗才能證明神甫沒有收容軍人,這樣也許日本人就不會搜查教堂,學生和妓女就能得以保全。
正是戴濤他們的藏身,導致了日本兵的第二次搜查教堂。因為「埋屍隊隊員」「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國男人」出賣並胡亂指認了他們,使得他們最終被日本人殺害。
嚴歌苓在書中除了寫到戴濤,還寫了李全有、浦生兩個軍人,他們倆是放棄抵抗被日軍捕獲的戰俘,是在日本人的機槍掃射下撿了一條命逃出來的。
電影中書娟旁白:「那時候中國人都不願意當亡國奴。」寧願用血肉之軀為戰友爭分奪秒以炸毀敵人的坦克。
電影一開場就是都快要撤出城去的殘兵,看到日本人正追女學生,決定與之火併,救她們。最終光榮犧牲,只餘李教官和浦生。
書中卻在一開始寫書娟她們之所以沒有逃出南京城,是因為江邊的輪渡擠滿了受傷的士兵——接到撤退命令的士兵在撤退途中遇上未接到撤退命令的士兵,自己人跟自己人打了一仗……
而戴濤的部隊也因為「撤退和反撤退的談判、叫罵,以致開火。」
電影中這樣解釋浦生的名字:在浦口出生。而浦口正是書中書娟們想要坐船抵達的「安全地帶」。


電影中,玉墨愛上了書中完全沒有的角色——約翰。這個人一點一點在情勢下從「二流子」(陳喬治語)變成英雄的過程是電影著力表現的一條線。原本他留在教堂只是因為喬治沒錢付他殮葬費,他貪戀神父溫暖的床、地窖的葡萄酒……在第一次日本兵闖入教堂時,他一度嚇到躲進櫥子裡,後來終於聽不下去日本兵對女孩們的試圖獸行,假扮神父出來妄圖制止。這才贏得書娟的一聲「約翰神父」。這一聲相當於託孤,把自己和其他女學生的命都交給了這個陌生人。從此他走不了了,要走也必須帶著這些女孩子們一起離去
而他入殮師身份的設置,張藝謀說是為了在最後能為秦淮河女人扮成學生化妝,「看著自己親手裝扮的美麗送上日本人的卡車。」
但在書中,根本沒有這樣的時間……
在書中,以妓女換女學生的想法幾乎是英格曼神甫與玉墨在同一時間想出來的。主意一出來就遭到了副神甫法比的反對和指控:「你向日本人供認的時候,已經想好要犧牲這些女人了。」但是他情急之下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而電影中,這方法是玉墨一個人想出來的,一想出來就被約翰制止了。後來約翰還一度自責:「我們不能這樣!」但陳喬治又制止了他的自責,「這是唯一的辦法。」電影中被改小了年齡的陳喬治也主動請纓扮作女學生,被送上了日軍的卡車。
而書中的法比最後與書娟一樣活了下來,後來辭去了教堂的工作,與書娟一起在茫茫的時空中搜尋玉墨們的下落。


電影另一條「成長線」是秦淮河女人與女學生之間由敵對到友好的過程。
在書中這種敵對與友好的界限是不明晰的,直到最後一刻,「書娟沒有親眼看見趙玉墨一行的離去。」
而玉墨們之所以替學生們去是因為「不幸的女人……借題發揮……讓人感到她們的悲哀是宿命的安排,他們對所有不公正的抗拒最終都會接受。而所有接受只是因為她們認命。」
電影中,第一次日本兵來教堂時,秦淮河女人先逃進地窖,有人要關門,被玉墨制止:「讓學生們進來!」結果女學生還沒等進地窖就被日本兵發現了,書娟帶著大家轉身從門口跑出去,讓地窖裡的秦淮河女人沒有被發現。
豆蔻的死也是一次轉折,讓女學生們覺得秦淮河女人也是有情有義的。這是書和電影最沒有出入的一段故事。豆蔻因為愛浦生,想給他彈琵琶,冒死進城找弦,被日本兵踐踏致死。(電影中這裡有個BUG,當時日本兵已經在教堂外駐守,約翰都很難出去,豆蔻和香蘭兩個女人到底是怎麼逃出去的?)
電影中約翰選擇不將這樣慘烈的事實告訴女人和孩子們。
但書中的英格曼神甫卻帶著女學生們一起「為犧牲者祈禱,也為殘暴者能儘早回歸人性而祈禱。」並且「應該讓孩子們知道整個事件」因為「孩子們,你們將來都是證人。」


電影中與豆蔻一起去找耳環的香蘭也被日本兵打死,所以最後才需要陳喬治男扮女裝湊數,而之所以數目如此精準,因為日本兵數過……
但書中在妓女替女學生上日本大軍車前,日本兵並沒有與女學生們正面接觸。他們只是在第二次進入教堂殺人時隱約聽到了女人的叫聲,搜查看到過女孩子們閣樓空著的床鋪……隨後就來要人了。
電影中要慘烈許多,這些女孩子,有的在逃回教堂途中就被日本人刺刀挑死了。有人被第一次日軍闖入教堂前一槍擊斃,還有人在第一次日軍闖入教堂強暴未遂過程中墜樓而亡……
書中有三個女孩子是被其中一個人的父親先帶走的,他只能一汽車裝走三個孩子。
電影中這個任務落在曹可凡扮演的書娟父親身上,書娟她們之所以一開始沒有走成,因為她執意要和同學們一起走,而父親沒法弄到那麼多船票。而父親後來委身敵人成為翻譯,也是為了救書娟。最後約翰也是用書娟父親唯一的一張通行證將女孩們全部偷運出去。
離開前,書娟父親被日本人擊斃,約翰特意對書娟說:「你父親他是個好人。」
電影中出現的中國人都是好人,即便是藏身草垛的女人,一開始拒絕孩子再擠進來,後來還是收進去了一個,然後被日本兵刺死了。電影中這些中國人都死了,沒有機會為了求生而苟且、投降、指認殘害同胞。
書中本來書娟也可能隨那個女孩的父親一起走的,但她跟那女孩交惡了……電影也並沒有過多表現女孩們之間這種隱秘複雜而又微妙的情緒。
首映禮後的發佈會上,有記者問張藝謀換成他會不會像電影中的李教官一樣。他答:「會的。因為這是一種責任,要保護孩子。就算是今天,保護孩子也是一個成年人的責任。」
而書中英格曼神甫在作出那個艱難的決定前久久跪在十字架前懺悔,「他被迫作出這個選擇,把不太純的,次一等的生命擇出來,奉上犧牲祭臺,以保有那更純的,更值得保存的生命。是這麼回事嗎?在上帝面前,他有這樣的生死抉擇權,替上帝作出優和劣的抉擇?……」


書中的多年後,書娟其實找到了玉墨。在南京對日本戰犯的審判大會上,她出來作證「指認日軍高級軍官的一次有預謀的,大規模的強姦。」但已經整了容,並且表示不認識書娟。
電影中的最後,書娟畫外音說:她再也沒有見過玉墨她們。再也沒有。   舉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