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愛與善綻放在血色戰場上

      走出影院，卻久久不能從那種情緒之中抽離出來。說不出的壓抑、震撼，心酸，混合在一起，很久不曾有過的感覺。整個下午，走在南京的街頭，陰冷的天，耳中塞滿了南京話，慢慢體會著屬於這個城市悲傷的一面。
    大導演的作品，不出所料，掀起了網友新一輪的狂歡。看電影之前上網查了查，看到最多的一個詞是「妓女救國」。本以為影片的主題就是如此，還本能地覺得有些失望，雖說政治是藝術的表達內容之一，但一直覺得像「愛國」等等這些標籤式的政治詞彙一套在藝術品的頭上就讓人覺得有些反感。事實證明，我先入為主了。這是一部有誠意的作品，沒有標籤，沒有口號，只是用很美的藝術語言講了一個很動人的故事，而從故事裡，我們可以看到一些很美好的東西，並且為它流下眼淚。
    講南京那段沉痛歷史的影片很多，陸川的《南京！南京！》，美國人拍的紀錄片《NanKing》等等。前者以日本兵為視角，講了戰爭對人性的扭曲，後者突出了國際人道主義者的貢獻，用珍貴的史實資料再現了屠殺的慘無人道。狂熱的政治機器會喚醒人性中巨大的惡，讓人喪失理性，變成野獸，屠戮洩慾。南京大屠殺是這樣，種族滅絕是這樣，勝者屠城是這樣，還有文 革，同樣是群體在政治的狂熱衷處於非理性的瘋癲狀態，把人性的惡，與暴力的本能發揮到極致。正如我向來對人性的善與美懷有極大信心一樣，我也不憚於想像人性中最骯髒醜惡的一面。
    戰爭讓人產生了太多的恐懼、無奈與憤怒，而那些罪惡者的醜陋與兇殘又讓人對人性產生了太多的不信任感。彷彿人性的美只能從《感動中國》這樣的節目中找到，從美麗的和諧社會中找到，而戰爭中卻缺乏這種善與美。但老謀子就用很美麗的方式把這種美呈現了出來。依舊是華麗的色彩，帶有強烈「張藝謀式」美學氣息的鏡頭，加上陳其鋼恰到好處的配樂，讓人深深陷在那種殘酷的美麗之中，就像第一次看到影片英文名時產生的那種震撼，《the flowers of the war》，戰地之花。
    影片中人物性情的變化恰好與「人性之善」被喚醒有關。Join才來到教堂時只是為了做好工作拿到報酬，就像生活中的你我，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好酒，好色，有點玩世不恭。但當日本兵闖進教堂，欺侮女學生時，陰差陽錯穿上神父服裝的他看不下去了，人性當中呵護弱者，維持正義的一面被喚醒了，就像玉墨說的「那時的你真的很偉大。」金陵十三釵們，原本想著怎樣逃離南京，只懂得風月場上歡聲笑語，卻在女學生們爬上高台之時，毅然作出決定，代替她們走向魔窟。人性中捨己為人的一面被喚醒了，邊緣人物人性中高貴的光芒開始閃現。而女學生們，開始對妓女們懷有極大的敵意，但到最後，她們也破除了偏見，書娟眼中的十四釵穿著華美的旗袍唱著《秦淮景》，人性中友好平等的那一面被喚醒了，最後大美與大悲相交織，影院中，人們也紛紛開始啜泣。
    王爾德說過：「每個聖人都有過去，每個罪人都有未來。」影片中的人物無所謂聖人罪人，但他們的過去與未來確實拓寬了故事的厚度。Join的女兒少年夭折，因此教堂裡的孩子就像他自己的孩子一樣。而玉墨的過去未來顯得更為深刻。當Join給她剪頭髮時說要剪成十四歲，她說：「不，還是十三歲的樣子吧。」十三歲，如果沒有發生變故，她也會是一個讓人羨慕的好學生，安安靜靜的唸書。生活的變故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戴上了「妓女」的帽子，縱然是秦淮頭牌，卻還是因為低下的身份而被人鄙視嘲諷。她又何嘗不願做「幼稚園老師」？而當她和姐妹們坐上卡車之後，等待著她們的是可怕的「未來」，但這時，在觀眾的心目中，她們的「未來」卻是敞亮的，人性的善與美流露出來，我們深深感覺她們也是乾淨的，高貴的，無論什麼身份，什麼差別，那種人性的光輝就是她們最美的未來。就像她們穿著旗袍，唱著《秦淮景》一樣，美麗的畫面定格在書娟的眼裡，也定格在我們每個人的心中。
    影片還有不少出彩的地方，配角性格的刻畫很動人，佟大為演的士兵，堅守使命的喬治，書娟的爸爸，以及豆蔻等人都體現了在戰爭中艱難存在著的人的抗爭與不屈，烘托出了人性的善之美。張藝謀色彩的運用也是讓人讚嘆，那陽光穿透的絢爛的彩色玻璃窗，紙店爆炸後飛舞的紙花，華美艷麗的旗袍，像吳宇森的白鴿一樣，體現了張藝謀的暴力美學。配樂一直拉扯著人們的神經，唱詩神聖莊嚴，有著獨特的悲壯美，而最後的一段《秦淮景》更是神來之筆，讓人想到一幅壯美淒麗的畫：戰場之上，殘陽如血，屍橫漫野，幾朵高潔的花驕傲的挺立著，綻放著，四週烽煙瀰漫......而到至悲處，那幾句俏皮的話語，那美麗的畫面，也是典型的以樂襯悲，讓人在笑中心酸流淚。
    就像老謀子說的，電影不必背負歷史觀、愛國等等太過沉重的話題，這只是一部展現人性的愛與善的電影。我想他的意願達到了。美麗、善良與愛，這些最真的東西，永遠是最打動人的東西。沖不沖奧不要緊，票房過不過10億不要緊，讓更多的人體會到愛與善的力量，激發這個社會對真善美的渴求應該是藝術品最大的價值，也是每一個藝術家應該真正在意的事。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