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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之海 [2004]--The Silence of the Sea [2004]

沉静如海/海的沉默/TheSilenceoftheSea

7.8 / 1,605人    93分鐘

導演: Pierre Boutron
編劇: Anne Giafferi
演員: Julie Delarme Michel Galabru Thomas Jouannet Marie Bunel Timothee Ferr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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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19 16:57:23

沉靜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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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靜如海,這是一個表示情感狀態的詞,什麼樣感情是如海一般深沉而寧靜?寬廣綿遠,遼闊無邊是海的表面,有時表面也會呈現波瀾起伏甚至驚濤駭浪,而在海面之下深沉而寧靜中卻蘊藏是怎樣豐美的寶藏?這部電影將引領我們揭示這一切的秘密。

影片首先傳來是生硬單調貧乏的琴聲,相伴出現是一輛軍用小車急速駛來,在刺耳剎車聲後從車裡走出兩名德國軍官。如此琴聲與剎車聲暗示著這兩名軍官出現多麼讓人覺得不和諧不舒服。鋼琴所談是繆賽特風笛舞曲, 是法國民間的一種風笛樂曲,在低音聲部中有幾個始終不變的音,使音樂具有了恬靜美好的田園風情。初學鋼琴的小孩子彈出雜亂琴聲與剎車聲形成對以這兩位德國軍官為代表的德國侵略者的肆意妄為形成雙重諷刺。小孩子通過不斷學習可以彈奏出熟練美妙琴聲,德國侵略者是否會從他們的罪惡中醒悟過來,和小孩子學琴一樣經反思和努力為世界創造美而不是帶來無盡的殘酷與醜陋嗎?或者說人能從自身不協調沉淪中醒悟過來為為世界增添美嗎?樂曲本身那幾個不變的低音呈現出的美好襯托出是這位女主人公妮安娜對美的永恆追求,它與什麼樣時代什麼樣環境無關。這種永恆性在西方語境中與基督信仰之上帝永恆的愛密切相關,不變的低音就像十字架上的耶穌以自身的鮮血擔當起這人世所有的苦難。也讓人想起葉嘉瑩先生在談到詞的美感特質時一再強調的弱德之美。古典詞人當美好理想無法實現時,他們並沒有因此放棄而是以詞這種文學體式婉曲表達出自己對理想的執著。因此不變的低音與弱德之美在情感上或本質上是彼此合一,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這個鏡頭是從屋內向外拍攝,從內到外隔著玻璃窗,防盜鐵柵欄以及將院子與外界隔開的鋼鐵護欄,且這三重阻隔都被漆成白色。這裡所表達是屋內外人之間以冰冷而蒼白情感構成雙方深重的隔膜。但是白色還有另一個寓意就是純潔或純淨,在戰亂惶恐年代,物資貧乏生存不易,侵略者與被侵略者之間很容易形成各種交易,但是純潔感情從來就與交易無關,它只與生命艱辛中的美好緊緊想隨。留意掛白色窗簾的黑色鐵絲,它正位於兩個德國軍官的頭部之上,這隱喻被黑暗籠罩的人或指以兩個德國軍官為代表的法西斯,但同時這黑暗也壓住了白色所表示的純潔的感情。

1941年11月這是影片第一個鏡頭出現的說明文字。為什麼要特別說明故事發生的時間?這與上面對第一個鏡頭所描述一樣都與故事以後發展緊密相聯。以這一歷史時間為中心看看前後發生了些什麼:1940年6月14日法國投降,1941年6月22日德軍閃擊蘇聯,9月30日希特勒實施進攻莫斯科的颱風計劃。11月27日氣溫突然下降至零下四十度致使德軍進攻受阻。1941 年12 月初,蘇軍在莫斯科發起反攻,德軍傷亡50 餘萬後退了100-250公里。希特勒為恢復對蘇聯首都的進攻。1941年12月到1942年4月間,德國及其盟國的大部份預備隊,從西方調往蘇德戰場。以上這些時間發生的事件都與這部影片密切相關。

「集中精神,就用你的雙手。。。」這是第一個畫面出現的第一句台詞背景是從車裡出來的兩個德國軍官,「集中精神」顯然是針對那位彈琴小男孩,但僅僅是在和小孩說嗎?作為第一個畫面的一句台詞不也是在對看這部電影的每一位觀眾說,希望你們能細心關注這個故事。「用你的雙手」幹什嗎?殺戮搶奪霸佔,雙手本該是用來創造美,比如彈琴。可是作為侵略者的德軍卻在用雙手不斷製造人間悲劇。畫面與台詞結合再次構成微妙諷刺。

「不,不對,手臂不要滑動。」這句台詞出現同時兩個德國軍官正從小男孩母親前面走過。什麼意思?台詞是教小男孩如何用雙手彈奏出美妙琴聲,可是現在彈的不好所以說不對,這位母親的丈夫小男孩的父親作為戰敗的法國軍人正關在集中營。這就與德軍相關。這就如對德國軍官說你們現在做的是不對的。所以鏡頭中只出現小男孩,母親與德國軍官。小男孩在彈琴為創造美,母親在用雙手準備孩子們的午餐那是溫馨的愛,這美和愛與窗外侵略者的醜與惡形成對比。屋外的德軍踐踏在以血腥戰爭佔領的土地上似乎強大可絕非正途,屋內母親雖被擔心與悲傷壓抑但餐桌上那盞白色的燈卻預示著母親在艱難處境中的美好與對未來幸福的期望。

「對,這樣就對了。」前面有「很好」這一台詞,明顯這兩句台詞之間存在前後呼應,表面上都是對小男孩所說。可是在這一台詞出現時鏡頭搖動正對著行走的兩個德國軍官,儘管我們看不到他們。但我們知道他們走的是彎路,由此可見「很好」這一台詞是另有深意,所說真正對像是正在彎路上的侵略者。鏡頭切了180度後,門外有幾個小孩在玩,這就是為什麼第一句台詞是叫小男孩「集中精神」。隨後兩個軍官推門進來,從位置上來看他們又回到起點,在向妮安娜致意之後進入側門,以鏡頭為中軸線這一進入後我們不再看見他們猶如他們墜落後消失無蹤影,這也許象徵著邪惡侵略者必然結局。在德國軍官走向中軸線下方,那些在外面玩的孩子跑向中軸線之上這又是一對比,孩子的純真是向上的力量,而邪惡只能讓人墜入深淵。所以說「對,這樣就對了。」而妮安娜對德國軍官致意表現出凝重與不屑是對自己國家的熱愛與對侵略者無言的抗爭。也為以後另一名德國軍官維爾納出現情節做了鋪墊。

「今天還順利吧。」「還可以。」這是兩個德國軍官的對話。為什麼會出現這樣對話或這一對話對整個影片作用是什麼?1941年德國以其強大軍事力量佔領大半個歐洲,在蘇德戰場德國中央集團軍群迅速向莫斯科方向推進,希特勒揚言要在11月7日也就是十月革命紀念日在紅場檢閱德軍部隊,但是十月入秋之後的凍雨使進攻莫斯科的道路泥濘不堪這讓古德里安的裝甲軍團舉步維艱,從而拖住了德軍進攻速度。十一月未能攻佔莫斯科,同時那一年冬天來得特別早。所以德國人對順利只能說還可以。這也是為以後電影中發生的事情做潛在說明。

「好了,還要繼續努力。」妮安娜的台詞,要彈好鋼琴需要努力,但這裡鋼琴更應該看成是美的象徵,要成就美好的事情一定是需要不斷努力。下面是妮安娜與小男孩的對話:
「告訴我,你喜歡鋼琴嗎?」
「喜歡」小男孩頭卻向著門外玩耍的小朋友。注意那些小朋友玩的路線他們一直是跑在中線之上由此可見導演是多麼深微精細。小男孩心裡所想與所說是完全相背。妮安娜對此非常清楚所以說:「喜歡?不會是喜歡和小朋友去踢球吧!」小男孩回答也非常有意思,他不是直接說是,而是一臉無奈地說「我又沒法選。」心裡所喜愛的選擇在現實面前只能放棄,導演讓這一句台詞意思在影片最後以另一種深沉而痛苦的形式表達了出來並讓人在無盡的憂傷中獲得美的洗禮。

「孩子們,吃飯了。」孩子們聽到母親的喊聲跑進屋子轉向是中線上方的餐廳。 「我坐這兒吧。」這是不經過別人同意或不顧別人意見強烈的主觀選擇。接著是孩子們爭吵聲。
「他拿了我的巧克力。」
「不對,我沒有拿是他給我的。」
「我沒給你,是你拿的。」。。。至此穿插進妮安娜與母親的對話。這位母親丈夫被俘已一年有餘剛得到消息丈夫身體不錯這使這位母親懸著的心稍有放下,又聽說法國戰時偽政府首領貝當元帥正安排戰俘返回。納粹給維希法國的承諾是,戰爭一結束就釋放所有法國戰俘。法國以為自己投降後很快英國就會和德國議和,但是由於英國拒絕投降,很多人一直被關押到1945年。這位丈夫最後是否歸來我們不得而知,在談到丈夫歸時鏡頭中大門是關著的,直到這位母親往回走也還沒有打開也許在預示女人的丈夫並沒有預期歸來。但我們確切所知是妮安娜心中的愛人將永遠離去。由此戰爭對人造成創傷是普遍的,妮安娜心中傷痛只是戰爭罪惡所造成不幸的其中一個例子。妮安娜與母親所走的路線與孩子們一樣都是和德國軍官完全相背方向,中線之上下正是善惡不同兩個世界,導演通過演員走位體現出了自己的價值觀。接著再次傳來孩子們爭吵聲,
「我的,給我。」
「不給,就不給。」
「給我。」「就不給。」
這段台詞是拿了別人東西強硬不還,與「我坐這兒吧。」一樣都是一個不管他人感受自我主觀決斷。德軍一意孤行佔領法國領土,法國人失去不僅是領土還有美好生活,把溫馨家園還給我們是法國人心中的合理要求,而德國佔領軍給出只有粗野霸道的回覆:「就不給」。如孩子般幼稚,這暗中又是一個對侵略者的諷刺。
妮安娜打開門騎上車方向也是朝上且是一段上坡路,在「給我。」「就不給。」的餘音中響起低沉又憂傷的音樂。鏡頭中以上這三者的結合真可謂意蘊深遠。朝上並且用力上坡是妮安娜執著向善精神,把我的愛人給我是妮安娜心中呼噢,可是無情戰爭是掠奪從來不是給予,而音樂正是對以上這兩者襯托。

在妮安娜騎車的第一個拐彎處被德軍崗哨攔住,此路「禁止通行」。轉回後正要過馬路又被一輛德軍軍用摩托擋住。也許這是在暗示妮安娜第一次人生轉折處那受到觸動而萌發的情感與對愛的渴望被戰爭的圍牆死死擋住。法國人在自己法國土地上行走一再被外國人阻攔這有其內在荒謬,但阻攔者作為佔領軍發生這樣的事也可說是很自然。在看似自然中所包含影片深層寓意是戰爭對美的摧殘。

在第二個拐彎處背景是一座正在敲打著鐘聲的教堂,傍邊有棵樹與這顆相同的樹將在另一個地方重新出現,妮安娜騎上一片寸草不生的黃土路與此同時一個小姑娘跑進鏡頭跑向另一邊的綠草地和小朋友們一起玩。這是緊接上一個鏡頭布列松說過導演要預見影像內在的關聯,那麼這一個鏡頭其實不僅關聯著上一個鏡頭,以整部影片內蘊為基礎教堂鐘聲就是對行在貧瘠黃土路上妮安娜的祝福,貧瘠黃土路是妮安娜失去愛之後生命的蒼涼。同時鐘聲也是對跑進芳草地玩耍的小女孩以及他的玩伴將來能不在經受戰爭的折磨的期望。這是一個愛情故事但導演的關懷絕不是停留在私我的情感上更是對人類存在普遍的關注。在妮安娜快要騎出這段路時鏡頭對著妮安娜是有些微微揚起,由此我們看到妮安娜頭上那片讓我們肅然起敬的遙遠而無邊的蒼穹。而蒼穹之下的妮安娜不也同樣讓我們肅然起敬嗎?下一個鏡頭出現仰拍更是明顯。鏡頭中出現排隊買食物的人們,妮安娜停下車,接著是德國佔領軍大樓,大樓之上還是那片讓人敬畏的天。誰造成法國食物緊缺誰讓法國人生活陷入困境是德國侵略者,因此在視覺上德軍大樓對法國普通民眾與妮安娜造成壓制,天在西方人眼裡是上帝所在是正義象徵,它永遠凌駕於不義之上,因此佔領軍大樓作為霸權不義象徵,上天似乎一直對它懸著一把多行不義必自斃的達摩克里斯之劍。這是一個客觀鏡頭卻非常有層次是帶有導演強烈主觀色彩的一個畫面。

妮安娜停下車轉身走向花店同時兩個德國兵從車旁邊走過,鏡頭在車身上停留大約兩秒,這是要觀眾留意車停靠方向。因為接著鏡頭搖向德軍大樓時,有個軍官正從大樓里走出來,在一個德軍步兵方隊走過之後,這位軍官坐上汽車朝自行車相反方向開去。鏡頭打回時停留在花店櫥窗花束上,這是我們第一次遠遠看到那位即將出現的軍官,花束看上去繽紛柔和顯出寧靜之美與白色窗欞代表的純潔都在象徵他們有著共同美好的心靈,也因此他們的心能彼此走到一起。可是他們被德軍發起的這場侵略戰爭隔開就像隔著窗欞的兩束花,在殘酷戰爭處境中他們只能相背而行,導演在此以隱約方式預示給觀眾影片最後的結局。離開花店和老闆說「再見」,不也如同在和剛剛遠去的德國軍官說嗎?一會兒他們就能真的見面了。

妮安娜騎車行徑在海邊道路上,海風徐徐吹來輕輕揚起她的秀髮,青春與美的氣息撲面而來。與路邊圍欄上一圈一圈刺眼鐵絲網構成強烈的不協調,鏡頭從妮安娜踩踏板的腳慢慢向上移到頭部停留三秒,然後是一個全景我們看到妮安娜整個騎自行車的身影與那寬廣的大海。人生道路是要用腳走出來,可是如何走這條路是需要思考,需要有是非善惡價值判斷與取捨,對著妮安娜近景中那清新的青春影像非常清晰而鐵絲網是模糊的,這是一個主觀的抑惡揚善的鏡頭。對妮安娜近景從下往上移顯出的是一個人整體的美好。整體當然包括內外之美。外在青春的美我們一眼就能看到,而內在的美經過整個電影敘述我們才能完整領受。也就是說本質東西不是一下子可以看到而是需要一個過程。在全景中妮安娜與大海雖然隔著鐵絲網也就是隔著戰爭的殘酷無情與血腥殺戮,但隔不斷妮安娜如海一般深情沉靜的愛,這意味外在冷酷是隔不斷人類內心對美對溫情對善的渴望。但是人是要為此付出努力付出艱辛與苦澀於是接著又是一段妮安娜騎車用力上坡的影像。

來到墓園妮安娜將花店買來其中一束花放在父母墳頭,影片到這裡觀眾並不知道這是妮安娜父母的墳。墓園中共五個鏡頭,布列松說過換鏡頭猶如換眼鏡,換眼鏡意味著用不同眼光去看或思考呈現在眼前一切。妮安娜放下花鏡頭抬起來後面出現兩個十字架,所表示也許是虔誠向善的父母已歸向天堂,然後鏡頭返打回妮安娜是一個仰拍鏡頭,妮安娜身後有兩個十字架,高處那一個剛在她的頭上,基督信仰是西方文化源頭之一致使西方人認為一切美善都源自於上帝,生命最終歸宿都會如復活後的耶穌一樣歸向天堂,但是要進入天堂要經過窄門這就意味在塵世間你必須背著十字架前行,這就使妮安娜身後邊上還有一個十字架,而這個十字架位置就在妮安娜背部後面。第三個鏡頭返打回墓上,出現父母生卒年特寫。父親卒於1918年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年。同時要記住母親生年是1891年。第四個鏡頭打回妮安娜,妮安娜的背正頂在兩面牆相交的棱上,生命只有背負起無言的痛才能走上正義的路。最後一個鏡頭妮安娜從墓園走出來,為什麼沒有妮安娜走進墓園的鏡頭?避免重複是一個原因,但重要是唯有經過園中幾個鏡頭的轉換妮安娜走出墓園那道門的份量才能真正體現出來,而那道門的木框與門後石碑再次構成十字架。那是一道窄門。耶穌對眾人說:「你們要努力進窄門。我告訴你們:將來有許多人想要進去,卻是不能。」 ————《聖經:新約路加福音》第13章24節。

走出墓園妮安娜騎上車再次上路,這是一個遠景前方道路彎曲,路邊的樹上枝葉已完全凋零,在一陣陣烏鴉的叫聲中妮安娜用力踩著踏板向前騎去。人生道路總會有不平坦,面對坎坷與曲折猶如相遇深秋的蕭瑟是退縮或逃避還是勇敢向前去發現陰雲密佈中那一縷金色陽光。每個人都會有自己選擇,而妮安娜回頭望了一望來路堅定的選擇了後者。
緊接畫面出現一條顛簸不平的小路,這讓人想起美國詩人弗羅斯特一首詩,「黃色樹林分出路兩條。。。我選了另外一條路,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卻顯得更誘人,更美麗; 在這條小路上,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跡。。。」騎出這條小路,路再次變得平坦妮安娜輕鬆向前而去,但道路依然曲折。看到這裡當讓我們想起古希臘詩人赫西俄德的詩句:「永生的神靈在善德和我們之間放置了汗水,通向它的道路既遙遠又陡峭,出發處路面且崎嶇不平可是一旦達到最高處,那以後的路就容易走過,儘管還是會遇到困難。」導演以形象影像經典的詮釋了詩句的抽象。這個畫面依然是一個遠景,妮安娜騎著自行車漸行漸遠,在車向左拐時候螢幕上出現一塊白色無字碑,妮安娜不是什麼大人物,也沒有什麼豐功偉績,她只是一名普通法國鋼琴教師,只是在侵略者面前表現出作為一個法國人應有的尊嚴,而無字碑是導演對如妮安娜一般寧願承受痛苦也要有尊嚴的活著卻又默默無聞的法國人表示自己的尊敬與景仰。

在妮安娜轉彎來到家大門口,迎面遇到兩個德國士兵正走向軍用小車。小車正對面是一顆枯萎的樹,與之並列另一一棵枝葉茂盛蔥翠碧綠,德國兵走進小車同時妮安娜騎車剛好來到後一棵樹傍邊。德軍看似強權在握盛行於世,終究會如枯樹般死去,正義如妮安娜柔弱中的堅強與人性的光輝終將永不凋謝。

妮安娜進入門內這棟在古老房子門口,我們看到一棵樹,還記得影片在一分五十八秒出現在教堂門口的那棵樹嗎?這是兩顆同一類型的樹。這是否意味著棟房子與教堂一樣都有著聖潔的靈魂。

妮安娜問德國兵來幹嘛?外公回答,他們只是來看了看房子。台詞沒有透出德國兵來訪的目的,留下這個懸疑為後面劇情在情感上衝突爆發預留了張力,也使觀眾對劇情發展產生了期待。
外公問為什麼拿著花?妮安娜說,送給媽媽,今天是她五十歲生日。憑什麼說媽媽五十歲,在墓地墓碑上刻著妮安娜母親出生於1891年,而此時正是1941年,剛好整整五十年。外公聽了妮安娜的話臉色沉鬱下來,若有所思。一個失去父母的孩子在戰亂年代更是讓人憐惜和擔心。

妮安娜進屋直接來到父母房間,插好花打開窗,窗下爺爺抬起頭對妮安娜說:「還是好好待在家裡吧!」這正是沉鬱的爺爺對妮安娜的關愛與擔心。妮安娜輕微聳了一下肩有一點點不耐煩外公的話。外公看到這情形也只好一搖頭輕輕嘆了聲氣。這一上一下一老一少的對手戲多麼親切自然沒有一絲做作。外公說台詞時站在石子鋪成的地面上,另一邊是蔥綠的芳草,一塊陰影投在兩邊,沒有寸草的石子猶如晚年的祖父,芳草就如同妮安娜,雖然戰爭陰影投在兩人的生活中,但這一畫面大部份還是被陽光映照,祖孫親情的溫馨並沒有受戰爭影響,反而讓他們彼此扶持更為親密。

關上窗拉上窗簾似乎把戰火紛飛的亂世關在了外面,妮安娜將花瓶拿到父母雙人像的旁邊,走進裡屋擺正椅子和合在一起的單人頭像相架,走出來擺好花瓶,出門時又回頭看了一下在覺得滿意後才出去。這裡相片,花,回頭,一連串細節都在表露這妮安娜對父母的尊重和愛之外另一層意思更深遠,維爾納第一次入境打回時就落在這樣兩束花上,接著妮安娜出現,隨著情節發展我們可以感受到妮安娜多麼想與維爾納和他的父母一樣幸福生活在一起,可是戰爭終讓他們分開,這就是為什麼又走進裡間去擺正父母單人頭像。在這些看似不經意的動作都在為下面情節展開作了有力的鋪墊。

畫面依舊停留在妮安娜父母房間,這時傳來收音機播報德軍戰況的聲音:在布爾什維克作戰的德國第三軍團正在不斷取得勝利。。。為什麼這段聲音要出現在妮安娜父母房間,外公說還是待在家裡吧,好!妮安娜關上窗拉上窗簾,可是普通百姓能躲過戰爭的侵擾嗎?杜甫說:國破山河在,山河雖然依舊有著寧靜的美可是被侵略踐踏的國土已找不到一片平靜安詳之地。

妮安娜來到餐廳收音機依然在播報德軍消息,「殲滅了斯摩棱斯克周圍蘇聯軍隊後,下一步將是包圍戰。。。」,斯摩棱斯克是通向莫斯科的必經之路,中央台國語片中的德國第三軍團這個譯名不確切,應該譯為德軍第三裝甲軍團,有德軍上將赫爾曼•霍特指揮,他與古德里安第二裝甲軍團在斯摩棱斯克周圍合圍了五十萬蘇聯軍隊,蘇軍有三十萬被俘,二十萬突出重圍,並在斯摩棱斯克與莫斯科之間重新建立防線。致使希特勒對蘇軍的圍殲戰未達成目的。在片頭兩個德國軍官對話,「今天還順利嗎?」「還可以」在此有了具體的回應,同時這個德軍戰況報導也相關著影片的結尾。順便提一句,在影片開始第九秒鏡頭滑過之處有台收音機,上面有個很天空碗。這是個隱喻不論電台對德軍戰爭報導些什麼都是罪惡,罪惡意味著傷害他人,傷害他人贏得什麼?「在他人身上建立虛無以填平自身的虛無」。因此電台所報導的一切最終歸向都是虛空這就是為什收音機上有個天空碗。

在用餐前妮安娜關了收音機,誰都不願用不悅的聲音倒了自己用餐的胃口。沒有糖用黃果醬替代,替代物一般都不如原物可口。外公卻風趣地說好吃,「又一樣德國人不會有的東西」。法國戰敗物資貧乏人民生活艱難,正是在困難處境中更需要樂觀精神,人的精神不能因困難而被擊垮,困難中沮喪會使人精神萎靡失去生命力甚至失去活下去勇氣。而真正樂觀並不是無視困難恰恰是對困難本身了解才要讓自己超越困難的束縛,這也是人的理性對情感的控制,避免使自己成為情感的奴隸。德國侵略正是要法國人民成為他們的附庸或奴隸,而外公話語看似平靜卻內含著頑強的抵抗,不僅如此外公還為法國感到驕傲,「又一樣德國人不會有的東西」。這一句話不僅指食品也在表示在艱難處境中法國人仍保持的樂觀精神,愛自己國家才會為自己國家感到驕傲,侵略者能佔領一個國家的土地但你無法征服人心。
又傳來德軍小車的聲音,這次來了兩輛。一去兩回為什麼?
爺爺趕緊說「讓我來,讓我來。」連說了兩遍,這又是對妮安娜的呵護。
德軍徵用了這座大宅院,這個副官現在要為一位即將到來的軍官選一間臥室。儘管爺爺藉口院子大人口也多,可是德國人工作精細也是出名,副官立刻出示住在這院子人口狀況,只有爺孫兩人。妮安娜父母已去世這就與前面墓地的戲扣了起來。
副官說「請您帶我去看看臥室。」與副官相對的是一片漆黑的牆面,惡總離開黑暗。細微之處可見導演的價值觀。
「妮安娜,領她去房間看看。」爺爺說了之後妮安娜沒有動,可爺爺再此提醒之後只能無奈帶副官去看房間了。
還記得影片開始小孩子的爭吵嗎?「他拿了我的巧克力。」
「不對,我沒有拿是他給我的。」
「我沒給你,是你拿的。」。。。
侵略者要拿到什麼東西需要被佔領的人同意嗎?不管你給或不給,他們都可以拿到手。這就是侵略者通過佔領讓他人成為自己的附庸或奴隸。

儘管妮安娜說「這間不可能,這是我父母的房間。」副官卻說就是這間。妮安娜能怎麼辦?毫無辦法,只有憤怒。副官又說「這間非常好」。再好也不是為侵略者準備,副官的話並沒有絲毫影響到妮安娜的態度。
從房間拿走父母的合照和鮮花來到客廳,下樓時看到另兩個德國兵在搬行李,這就是為什麼德軍回來時來了兩輛車。
副官走到客廳以命令口氣,要求爺孫為將來到軍官準備住宿用品,佔領與被佔領的關係就是這種粗暴的命令與服從,被佔領這是沒有話語權的。副官最後提到將來的軍官也很喜歡鮮花。而這鮮花就是花店裡櫥窗上那兩束花,這也是這位德國軍官第一次出在鏡頭上。不經意的台詞卻關聯著影片上下情節發展。

德軍離開後妮安娜再次來到父母房間拿東西,在衣櫥里發現一件母親最美的衣服。之後妮安娜一直在修改這件衣服直到聖誕節穿上它。為什麼?

寒冬的夜晚,妮安娜為爺爺沏完茶來到客廳,交給爺爺後蹲在壁爐邊烤火。接下來是一段爺孫非常有意思的對話。
「謝謝你,孩子。」。「很冷嗎?」
「暖和不過來。」
「看來這個冬天會很冷。」
「不知道什麼時候來?」
「今年好像提前了。」
「我說的是那個德國人」
「很快就會知道。」
「對了,給我彈會琴,讓我高興一會兒,這樣你也能暖和起來。」

「很冷嗎?」僅僅從天氣上來理解,是很隨意一句話,但是在妮安娜十歲左右父母已去世,缺少父母關愛成長起來的女孩子,內心中會因缺少溫情而有所失落。所以妮安娜回答「暖和不過來。」,從字面意思上看很貼合爺爺的問。但這也暗指妮安娜多麼需要另一種溫情來溫暖自己。可是爺爺卻說「看來這個冬天會很冷。」同樣不能只是看到談天氣「看來」是對未來的虛擬語氣而「會很冷」是肯定說法。很遺憾因戰爭妮安娜失去了已經出現的甜美的溫情。就應驗了爺爺說的這個冬天真好冷。

在看來平淡卻有內在嚴肅的聊天中突然出現一點有趣的插曲,「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因為沒有主語爺爺以為還在談天氣,「今年好像提前了。」可是妮安娜已經把話題轉向了即將出現的德國軍官維爾納。為什麼有妮安娜來引出維爾納?顯然是導演很妙的安排。第一次引出維爾納的台詞是妮安娜,最後送走維爾納的台詞也是妮安娜。「我說的是那個德國人」 「很快就會知道。」確實維爾納就要正式出現在影片中。妮安娜也開始暖和起來。

妮安娜開始彈琴,琴聲剛起來,爺爺就一愣。爺爺似乎隱隱感到妮安娜對愛的渴望。
琴聲選自巴赫十二平均律第一首,俗稱聖母頌,又有人說那是巴赫獻給上帝的愛。琴聲深沉而柔和,婉轉而清揚在哀而不傷中透顯出聖母或上帝永恆的愛。這裡所謂哀而不傷是指生命中我們難免會受到各種傷害但有聖母或上帝愛的依託,我們的精神並沒有因此而遭到摧殘或沉淪。就像那不變的低音真正的美始終如一。

伴著琴聲維爾納的車緩緩駛入大院,幾乎悄無聲息。這就與開始德軍急速剎車形成對比,這也是維爾納與影片開始那兩位軍官的不同。伴隨兩位軍官是小孩子雜亂練習曲,而迎接維爾納是妮安娜親自彈奏的巴赫最美的樂曲。這又是一對比。

維爾納下車後鏡頭對準只是他的軍靴,每個人生命道路都是要靠自己的腳走出來,維爾納走在一條怎樣的人生路上呢?
維爾納踩著沙石的腳步沉穩而堅定,一步步走來感覺不到那種侵略者的盛氣凌人,爺爺似乎聽到門外腳步聲神色開始變得凝重。
妮安娜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琴聲中,琴上那一盞點亮的燈擺在她的前面,彈琴時她總是靠向它。賽門娜薇依說過,「上帝既是愛,愛既是光明」,因此這個隱喻指妮安娜的生命總讓光引領向前走。
這時兩個人就要在愛的琴聲中兩人第一次相見。維爾納輕輕推門琴聲隨之戛然而止。但隨著鏡頭的轉向維爾納、與燈、妮安娜出現在一個鏡頭中。這真可謂人世間最美的畫面,儘管妮安娜神色生硬卻又在驚訝中瞪著眼睛,瞬間心動的感覺被德軍的制服壓倒。在妮安娜低下頭的一刻導演又將三者連成一線出現在在鏡頭裡。妮安娜最終被維爾納深深吸引從傲視到內心都是柔情,而他們之間的光始終存在。維爾納表情嚴肅但並沒有因為爺孫的冷漠而變得嚴厲甚至憤怒,而是非常有禮貌向他們打了招呼。並解釋自己來到這裡不是自己選擇是出於命令。作為軍人服從是天職個人意願是不被考慮。這就是維爾納不是要強佔他們的房間而是出於不得已。

妮安娜帶著維爾納走向父母房間同時巴赫的這首曲子再次響起,溫柔的愛中包藏著深深祝福與無奈和悲傷。一起進入父母臥房有分別獨自離去,導演是多麼細膩。

維爾納在房間走動總有一盞燈伴著他,固然這是因為床頭燈或門邊上都有燈。但這同樣是隱喻和妮安娜一樣他也是一個被光所引領的人。
妮安娜回到客廳氣憤的把花投進火中,看起來是因為維爾納的緣故,隱喻是戰火終將妮安娜初次相遇的愛情焚燬。對於觀眾來說那無言的痛楚應是對戰爭本身的憤怒。
清晨首先出現是一個外景,堆放的木頭,軍車,大院子,教堂門口出現過的樹,兩根向上的煙囪,天空。
木頭脆弱而易燃,個體命運在戰爭中常身不由己,軍車最後帶走維爾納去俄國前線。樹的出現在次提醒觀眾正如維爾納所說,他休息的非常好,這是一所有靈魂的房子。直立的煙囪就像爺孫的精神歸向總是向上,向著上帝向著愛。

鄰居小孩皮爾得到一個傀儡政權貝當的頭像,高興的展示給妮安娜,母親說學校所學都是貝當政府所宣傳的一切。妮安娜有點著急希望母親對孩子說清楚。可是孩子才六歲怎麼明白大人的世界,不過這裡見出是妮安娜的愛國熱情。

又是清脆悠揚琴聲妮安娜用力向著上坡騎去,接著透過玻璃窗看到妮安娜正在教女孩彈琴。玻璃的透明就像妮安娜和女孩透明的心性,戰爭殘酷磨滅不掉人心對美的渴望,美好的琴聲就是對戰爭殘酷的另一種的抗爭。

妮安娜照了一下鏡子離開女孩的家,女孩子都是愛美,可是女孩有了心上人會更關注自己的美。導演不經意的這一筆又在說明什麼呢?
鏡頭又出現妮安娜向著上坡路奮力騎著車,這樣畫面一再出現,也許就在暗示人生要向上走,或一個人的精神要往高處去一定是要付出艱苦努力。「永生的神靈在善德和我們之間放置了汗水,通向它的道路既遙遠又陡峭,出發處路面且崎嶇不平可是一旦達到最高處,那以後的路就容易走過,儘管還是會遇到困難。」(1)

鋼琴的活潑輕靈歡快轉換成收音機的圓滑粗拙和輕佻時表哥出現了。結合前面影片三類男人三中音樂,而音樂也為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定下基調。
接著又是透過玻璃窗妮安娜騎著車緩緩駛來,到這位表哥家取牛奶。「要是表舅來了就有。」「表妹來了的話?就更有了。」這是圓滑,然後用手搭上妮安娜的肩被甩開了這是輕佻。兩者結合顯出這個人粗拙。人與人之間語言的交流肢體的接觸不會成為愛的必然,在行動中無言的交流沒有絲毫肢體觸碰卻仍會產生深沉熱切的愛。真正的愛也許並不在於何種形式重要是彼此對愛的理解是否在一個層面上。「同樣的話(例如,男子對她的妻子說:我愛你)根據說話的方式不同,可能是庸俗的或是不同尋常的。而這說話的方式取決於人所處的區域的深度,話語正源於此處,而意願是無能為力的。鑒於一種絕妙的配合,在聽的人身上,話語將觸及同一區域。這樣,聽的人若有辨識力,就能識別這話語的價值。」----(賽門娜薇依)表哥喜歡跳舞和朋友玩樂也很喜歡妮安娜,想方設法接近她甚至想佔有她。但對於妮安娜來說,這不是她要的愛。維爾納與她有著相近的情趣和熱愛所以她們的心才能夠彼此逐漸走得越來越近。

表哥問起維爾納「怎麼樣?」,妮安娜回答是「說不上來。」這是個中性的沒有好壞的評判。但是當表哥說他是個「笨蛋」時妮安娜微微變了神色。她是不認同表哥這樣說的或更是不願表哥這樣說維爾納。這與妮安娜對待維爾納的態度存在矛盾,所以對維爾納表面上的應對是違背妮安娜心裡想法。但妮安娜這種自我的矛盾,又基予整個戰爭背景,對自己國家的熱愛與對侵略者的討厭,對維爾納的喜歡與對德國軍官的拒斥,交織在妮安娜心頭,隨著對維爾納了解的不斷深入更使妮安娜深受這種矛盾的折磨。

表哥邀請妮安娜來家裡住與請她去海灘玩都被拒絕了。妮安娜走出陰暗的甬道走進陽光後鏡頭切向她在客廳用縫紉機修改媽媽那件最美的裙子。妮安娜修改裙子是為自己能穿著的更美,可她為什麼在這時候要打扮自己。「女為悅己者容」,爺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妮安娜依樣給爺爺看時,爺爺一臉嚴肅只是淡淡的說有點長。妮安娜卻沒有看出爺爺已經發現她內心的波瀾。維爾納的車聲從門外傳來,我們已經能看到妮安娜這時的不安與緊張。縫紉機踏出的機械聲就像機槍發出的聲音,這又在隱隱預示戰爭的殘酷會將兩人生生分開。維爾納走進客廳,禮貌得問候晚安。又說「好像要變天了,海浪很大,我通常十點鐘回來,恐怕會打擾你們,如果你們願意我可以走小門,大門可以鎖上。祝你們晚安!」
「好像要變天了」這看起來又在說天氣,其實是在說人,妮安娜在心裡對維爾納的感受已經變了。「海浪很大」,是的,情海波瀾在漸漸變得洶湧澎湃。
爺爺很同意維爾納的建議,並說這樣可不用見到他,這是在保護妮安娜不要因愛而受傷。但被妮安娜拒絕。真正原因是妮安娜想見到維爾納。正因為爺爺了解,因此只能無奈的說「隨你便,孩子。」在從沙發起身時,感到一陣難受。於是說「你知道,戰爭的創傷永遠治不好。」這是在提醒妮安娜控制自己的感情。可妮安娜並不明白,爺爺只好說「可怎麼辦呢?痛苦也是一種敵人。」「可還的活下去。」生命無論怎樣無奈艱難與痛苦,總還要活下去,那麼就要理解承受這些,並像敵人一樣戰勝它。而不是被它們壓垮。這是為妮安娜必將到來的痛苦指出一條釋懷的路。

爺爺道了晚安離開後,妮安娜拿起爺爺的煙來到門口,孤伶伶單薄的自行車靠在牆上,與汽車方向相背。妮安娜點上煙巴赫的音樂隨之響起,抽菸很顯然為緩解自己不安,為了讓自己思緒能平和。由此再一次來看維爾納所說的「好像要變天了,海浪很大」,確實是別有意味,但這是對觀眾來講,對於維爾納也許就只是在談天氣。
維爾納撩起窗簾看著在下面徘徊的妮安娜,兩人在巴赫的聖母頌中雖然隔著上下距離可他們的心卻在靠近。妮安娜轉向維爾納房間的窗口抬頭看到正注視著自己的維爾納趕緊慌亂的踩滅煙匆匆走進屋子。女孩雖然一言不發可沉沉的心事可還是在慌亂中表露出來。不僅如此這裡最重要還是維爾納看到並理解了妮安娜的不安。這從維爾納後面的台詞可以得到證實。

早晨妮安娜去採購食品,在街上騎車從兩個德軍士兵間穿過,德軍士兵象徵著戰爭,中間穿過意味著妮安娜心中這份被戰爭夾持的愛,最終將被戰爭裹挾而去。這一場五秒鐘的戲與前者男女主人公在聖母頌音樂中的對望相關聯才有這樣解釋,如果只是單個畫面沒有上下關聯,這畫面就沒有意義。

德軍駐地豐厚的食品與排隊等待購物的人群形成強烈對比,食物的短缺也是人與人之間關係緊張,彼此焦慮很容易形成衝突。因此排隊人群中出現爭吵。爭吵中也提到德國人,雖都是侵略者但人還是有不同的。
維爾納的車開進德軍駐地,排在最後的妮安娜是被車吸引還是不自覺,總之她回頭看那車,維爾納從車中出來很有禮貌向妮安娜致意。妮安娜就像抽菸被維爾納發現迅速逃離一樣迅速轉回頭。這場戲可以說是前場戲的延深。再看妮安娜神情柔弱緊張,為愛萌生而緊張,也為這份愛帶來痛苦與羞澀而垂下眼簾。
德軍與法國民眾處境的不同是一個大背景,而維爾納與妮安娜是這樣背景中個體的愛。這份個體的愛與這一個大背景必然產生衝突,而且這樣的愛在這樣一個戰火紛飛的大時代必然遭受痛苦。
妮安娜的自行車丟了,在和店老闆交涉時鏡頭由下緩緩上升,經過教堂伸向藍天,巴赫聖母頌再次響起,鏡頭落下來教堂與妮安娜之間隔著鐵欄珊。這裡有三個鏡頭用了十五秒鐘,這十五秒導演在說些什麼呢?自行車丟了為後面的戲作鋪墊沒有錯,還記得妮安娜拿著煙站在院子門口鏡頭中旁邊這輛自行車孤伶伶單薄的靠在牆上。現在這輛車丟了,經過妮安娜樓下的徘徊與這裡的回頭,妮安娜不再孤單因為她心中有了愛也得到了愛的回應。鏡頭向上時收進教堂與藍天,這在說這是一份在上帝光照下純潔的愛。就像巴赫的聖母頌美好而純淨。西方人結婚都是在教堂,現在鐵欄柵將教堂與妮安娜隔開,鐵欄柵猶如戰爭的硝煙使維爾納與妮安娜這份愛無法走進教堂實現永恆的結合,只能帶來傷痛。

妮安娜丟了自行車,漫長的回家之路只能靠走,為此腳底都起了水泡。妮安娜用爺爺給的方法緩解水泡引起的疼,可是沒有用還是很疼。這份剛開始的愛帶來的痛導演用這樣方式呈現給觀眾。非常自然沒有細想感覺不出來。編劇台詞的功力確實很深。

維爾納看到妮安娜單獨在外間匆匆走進屋想和她談些什麼,但妮安娜一聽到維爾納腳步聲就跑到客廳和爺爺坐在一起裝作看書。用裝作妮安娜跑進客廳只是在等維爾納的出現,並非真要看書。
發現妮安娜已走進客廳,維爾納腳步慢下來,從背後給出的鏡頭他用手轉著軍帽帽簷,這也可謂緩和他自己情緒。在維爾納走向客廳是音樂聲音開始提高,這使他在走向所愛的人。在他獨白開始時音樂旋即而至。因為獨白中涉及到戰爭。「晚安!今天天氣非常冷,在德國也一樣,我一直很喜歡法蘭西,上次戰爭我還是個孩子,那時就喜歡法蘭西,我也在戰爭中失去我父親,無論法國家庭還是德國家庭,誰沒有在戰爭中失去過親人。我非常尊重那些熱愛自己祖國的人。」
德國和法國一樣冷,維爾納關注自己的國家也是對自己國家的愛但他也愛法蘭西,而且從小就很喜歡法蘭西,並沒有因戰爭受到影響。因此希特勒發動的戰爭與希特勒的意識形態並沒有影響到維爾納自己的價值判斷,這其實是在自我介紹自己是個怎樣的人,這也是被爺孫最終接受主要原因。戰爭帶來傷痛並不是只有法蘭西對於德國的民眾也一樣,因此戰爭對兩國百姓沒有贏家只是傷害。獨白最後一句有點突兀,但其內在意蘊與其開始提到德國是相一致,自己愛自己國家,因此他也理解和尊重別人愛自己的國家。但這一句又是特別針對妮安娜說的,妮安娜正是因為愛自己國家與愛上敵國的男人之間痛苦的矛盾才有了樓下的抽菸與徘徊。這一句話正是維爾納對妮安娜的理解。

妮安娜的愛國熱情壓住了內心渴望的愛情,沒有接受爺爺要求她彈琴。又一個清晨,妮安娜起過水皰的腳走在鄉間路上實在疼得只能坐到路邊休息。維爾納的車緩緩駛過,他會停下嗎?當然會。在前面停下車維爾納走過來邀請妮安娜上車。妮安娜起來裝著沒事往前走去,維爾納打開車門,妮安娜從旁邊與他擦肩而過。不接受敵國侵略者的幫助,就像不願為他們彈琴一樣都是因為愛國。維爾納是一個德國人,也是一個侵略者,僅僅作為德國人妮安娜愛他,作為侵略者妮安娜又恨他。愛恨交織在心頭,對於一個年輕的女孩該如何來處置呢?妮安娜外在行為還是把維爾納當成後者。但隨著對維爾納了解的深入,妮安娜有了轉變。這場戲依然配上巴赫聖母頌,為此我們能感到拒絕中帶著愛的悲傷。維爾納尊重妮安娜的選擇獨自離去。

接著生硬地琴聲響起來,連著上場戲的分離與下面情節的發展。妮安娜憤怒指責學生弗朗蒂沒有好好彈琴,憤怒來自自己的悲傷當然也有學生沒有認真彈琴。弗朗蒂一家作為猶太人,父親剛失去工作,自己不能再學琴且即將離開。因此苦惱的她無法好好彈琴。儘管妮安娜願意無償教授,但是局勢越來越吃緊,另一部法國影片《圍捕》講述就是1942年夏天法西斯對猶太人的搜捕。從弗朗蒂家出門時弗朗蒂的依依不捨似乎預示著什麼?

在大街上一位德軍士兵受重傷,抵抗的增強壓迫的加劇,外在環境正在變得嚴酷。
表哥的車停在身旁,妮安娜上車後收音機里那段輕佻的音樂再次響起,導演沒有讓我們看見車裡發生了什麼。只是妮安娜下車後輕聲說了再見頭也不回離去。在此音樂為我們說明了一切。表哥或與他的朋友在戲中的穿插,也形成與維爾納的對比。

又一個夜晚,維爾納進門腳步聲,讓正在縫紉的妮安娜刺到手指。十指連心,縫紉意味著美好的願望,可這願望因為戰爭帶來卻是針刺般的疼。維爾納沒有去客廳徑直上樓。這使妮安娜呆呆看著樓梯一臉失望似乎還含著淚光。
維爾納換成便衣來到客廳靠在壁爐邊,獨白時從鏡子裡可以看到妮安娜是看著維爾納,傾聽著他的訴說。「很暖和,讓我想起家裡,在我的家裡也會有這樣溫暖的爐火。」維爾納起身,妮安娜立刻低下頭又似乎滿不在意樣子。
在書架旁維爾納數著法國作家名字,「巴爾扎克,波德萊爾,莫里哀。。。維爾納愛法國也了解法國的文化,這又一次拉近與妮安娜的距離,妮安娜不時抬頭看他,是對他的接受。
維爾納來到鋼琴旁,於是提到德國作曲家,「貝多芬,華格納,亨德爾,莫扎特,巴赫,最美不過的音樂了」電影中兩人情感就如同巴赫音樂之美。「對嗎?」爺孫都還是沉默。當說到自己也是搞音樂,是個作曲的,這就和妮安娜更靠近些了。而他三軍並非自願只是家族的傳統,自身沒有選擇。這一點再次打動妮安娜。由此也可見戰亂時代下個人命運的身不由己。
最後很有禮貌道晚安後離去,維爾納自開始一直對爺孫兩個既得體又有禮貌。也許這就是德國真正貴族家庭出來男人具有的天然稟賦。

「那麼冗長的獨白讓人受不了」爺爺說。
「我沒注意。」妮安娜回答。
「我不能去冒犯一個人。。哪怕他是敵人」
「受傷害是我們,我們沒有權利選擇。」
爺爺說冗長獨白讓人厭煩是為了不讓這樣獨白影響到妮安娜心境,是為保護妮安娜避免因付出對一位敵國軍人沒有未來的的愛而傷心。
妮安娜的回答看似順水推舟卻別有意蘊,「我沒注意。」可以有兩個意思,一,沒有在聽不知道維爾納在說些什麼,這是順從爺爺的意思。二,她在認真地聽且並不覺得維爾納說的冗長。通過影片畫面很明顯這句話真正意思是後者。可是字面意思給人感覺是前者。
爺爺不願去冒犯他人,是一個有學識的法國人所具備的教養。這也影響著妮安娜,比如在前面我們已經看到爺爺的愛國,妮安娜的愛國也當來自這樣傳承。維爾納與妮安娜共同類似的教養,這是他們彼此的心能靠近很重要基礎,且彼此有很好的音樂才能,又都熱愛文學,這又是他們能相互走近的條件。
妮安娜最後一句話又凸顯出人生的無奈,法國被德國侵略而受到傷害,因為愛自己國家,所以個人從國家尊嚴出發是不可以去親近侵略者,在國家尊嚴與個人利益之間個人沒有選擇,也就是前者是第一位。現在麻煩的是自己心裡已經愛上這一個德國的軍人,這就與前者產生矛盾。但妮安娜對維爾納還是保持沉默,至少在表面上依然在維護著自己的國家,可心裡是痛苦的,這一點爺爺也已經看出。所以有了這樣一段對白。下一段爺孫對白這層意思就更清晰。

鄰居家小孩皮爾摔倒,維爾納跑過去抱起小孩走進院子交給他媽媽。妮安娜在窗台看到這一過程,這時妮安娜的神色已是柔和而充滿溫情,不再是初次見到維爾納時的生硬。傳來爺爺讀報聲音,兩名德國軍官被刺死,九十九名法國人被槍斃。
影片前面我們剛剛看到有德國士兵受重傷,現在有軍官被殺,整個外在環境嚴酷在加聚。同時妮安娜與維爾納的情感也在升溫。兩者並行發展引發人莫名的擔憂,這也是影片內在的張力。

妮安娜想讓閒來無事爺爺也去上種植課,然後可以在院子裡種一些胡蘿蔔馬鈴薯或豆角什麼的?這樣他就可以為爺爺做好吃的馬鈴薯鍋貼等。
由上面一段新聞爺爺卻說,他還沒想好去參加抵抗運動還是去學種植。妮安娜聽了只是微微的笑。爺爺老了滿頭銀髮,去參加抵抗運動顯然力不從心,妮安娜心裡知道爺爺只是這樣一說,但她尊重爺爺沒有說什麼只是一笑。這場戲看似平淡無奇但兩個演員配合讓人看起來自然親切又溫暖,且這場戲直接影響到影片結局。

影片切向漁人打魚的場所。妮安娜來到打漁的小屋取魚。這個場景在影片中出現兩次,這一次是妮安娜與小孩皮爾,另一次是與維爾納。為什麼選取這樣的事情與場景來拍攝?
這一次皮爾在海邊玩時摔倒,妮安娜跑過去責怪皮爾貪玩。之後幫皮爾處理了傷口。前一次皮爾也摔倒過,維爾納幫了他,但我們只是看到維爾納抱起皮爾給他母親。這是一種平行敘述,但從中我們想到什麼呢?一個成熟沉默的父親,一個熱切關心孩子的母親以及一個小孩,這是一個家的象徵。這樣一個美好的家因戰爭生生破碎時候,怎不讓人傷痛與惋惜!
漁人場所讓人想起《馬太福音》中耶穌招呼四個漁夫的故事,耶穌在加利利海邊行走,看見西門和他的兄弟安德烈,在海里撒網,耶穌對他們說:「來跟從我!我要叫你們得魚如得人一樣。」往前走,又看見雅各和他的兄弟約翰在船上補網,耶穌招呼他們,他們舍了船跟從了耶穌。
作為漁人要有忍耐,沒有堅強意志和耐心,魚沒進網就拉起來會是一場空。還要有勇氣,沒有勇氣進入海浪中就打不到魚,還要會隱藏自己,魚兒看見你的影子就會跑,所以藏好自己。
這些漁夫都追隨了耶穌,耶穌源自於馬槽中道成肉身,何謂道成肉身?是上帝之愛下臨到人間,以其純潔的愛、良善與溫柔拯救世人。
對於妮安娜,她忍住自己感情,她也有勇氣為更高的愛而隱藏自己的感情。並以純潔的愛與耶穌相隨。影片中教堂一再出現,與院子中的那棵樹都在暗示妮安娜愛的純潔都在於對耶穌的追隨。

漁夫拉上網對妮安娜說:「今天比平時多一點。」整部影片92分鐘,至此已到40分鐘,在這四十分鐘裡妮安娜與維爾納情感一直在上升,這份情感與外在環境衝突還不明顯,儘管外在環境在變惡劣。因此還是給人溫暖感覺居多。漁夫這一句台詞與下一句比較或許是有這一層意思。

皮爾玩耍摔倒出血,對妮安娜說「扎的好疼。」。「很正常,海水就是這樣的。」妮安娜回答。如海一般深情卻看不到未來,怎能不讓妮安娜覺得好痛。
妮安娜順便問皮爾,上次維爾納幫他時說了什麼?皮爾說:他說,沒有事的,他叫維爾納。皮爾發錯維爾納的音,立刻被妮安娜糾正。注意下面鏡頭皮爾呆呆看了一會兒妮安娜,而妮安娜有點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皮爾。多有意思!好電影一定注意細微之處,這樣才能享受它們帶給你的美妙感覺。
皮爾摔倒妮安娜與維爾納不同表現看上去就是一對父母形象。妮安娜問皮爾只是想更多了解維爾納,你愛一個人越深就想了解他越多,皮爾發錯音這是對維爾納不尊重,當然皮爾是無意的,但妮安娜馬上糾正了他,這就是對維爾納的尊重。可表面上妮安娜並不尊重維爾納。這也可以說是妮安娜又一種痛苦。

回去的路上,從皮爾的話中引出他的父母是個地下抵抗運動成員,媽媽搬出天竺葵我就不能回去,他在和別的大人說話。這為以後故事展開做了鋪墊。
妮安娜領著皮爾交給他母親,皮爾說傷口好疼,母親歡笑著帶著皮爾去清洗傷口。妮安娜獨自歸去。皮爾的傷口有母親幫助,妮安娜已沒有父母只有年邁的爺爺,這意味著妮安娜的創傷只能自己去承受。

又一個深夜,第一個鏡頭對準是壁爐的火焰,媽媽問皮爾「疼嗎?」皮爾回答「疼」的餘音拖到這一個鏡頭。為什麼?愛情的火焰在妮安娜心頭燃燒著,可是戰爭將深深灼傷妮安娜心頭的愛。
門鈴響了,爺爺說太晚了要去睡。妮安娜馬上說「你不想聽我彈琴嗎?」門鈴表示維爾納的到來,爺爺要去睡是為保護妮安娜不讓她與維爾納再多接觸,妮安娜要彈琴是為挽留爺爺。曾經爺爺讓她彈琴她不彈,隨著妮安娜情感的發展於是有了這180度的轉彎。並且說這話實在維爾納出現之後,從情感上她也願為維爾納彈琴。
維爾納走進客廳走向壁爐時一邊說道:「今晚風非常大,海浪也非常大」。這又是在談天氣,顯然不僅僅談天氣,妮安娜對維爾納的情感已經可以用「非常」來形容了。來到壁爐邊,開始了影片中最精彩的獨白:這裡很美,能住在海邊真是運氣。我之所以喜歡大海,是因為它的寧靜。我說的不是海浪,而是別的東西,神秘的東西,是隱藏在明朗的大海深處。大海是寧靜的,要學會傾聽。我很高興能遇到一位有尊嚴的老人,還有一位默默無語的小姐。
巴赫的聖母頌是帶著某種神秘的愛,這份愛寧靜而寬廣。巴赫的音樂迎來維爾納喚起了妮安娜心頭那份神秘的愛,但她深深隱藏著沉默著,猶如藏在明朗又寧靜的大海深處,只有學會傾聽,細細的聽你才能感受到那份愛得熱烈。
之後維爾納離去,他進來與離開仍然都是彬彬有禮一絲不苟。一位嚴於律己恪守禮節的紳士。
維爾納的獨白引來爺爺兩次凝重的神情看著妮安娜,爺爺越來越擔心。
爺爺第三次這樣看著妮安娜時,爺爺鏡頭逐漸模糊,妮安娜變得清晰,爺爺已經阻止不了孫女對一位敵國軍官熱切的愛了。妮安娜問「他為什麼那樣看著我?」爺爺答非所問「把木材從火堆旁拿開,別讓它白白燒盡。」妮安娜這一問是故作不知,當然爺爺知道為什麼,妮安娜更知道。爺爺沒有說破,但以隱喻形式表達了自己的想法。爺爺對局勢的認識與見多識廣深知這樣的感情必然破碎,把木材從火旁拿開不讓它們白白燒儘是要妮安娜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要投注在沒有結局的愛中。這場戲開始對準鏡頭是火焰,結尾爺爺的話是一個回應,卻又意味深長。

又一個清晨街上塵土瀰漫,德軍裝甲車隊不停地駛過,已有足足一夜。這一天是聖誕節,德軍在莫斯科前線被蘇軍擊退,正從西線調集軍隊增援東線蘇德戰場。一夜的軍車瀰漫的塵土都在為維爾納的離去以及要去的方向做解釋。
在採購部的門口一位女士突然問老闆「豬腸血是白的還是黑的?」。非常奇怪的問題。老闆回答:「白的,但不是每個人都能買到。」說完這句話,妮安娜從店門裡面出來。
這個世界各色人都有,有心腸黑的也有白的,你會遇上哪一類人呢?這往往不是自己能選擇,而且心腸白的人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能遇到真是幸運。老闆說完妮安娜的出現,就在告訴觀眾妮安娜很幸運遇上一位心腸白的人。可遇上這樣的人獲得幸福的機會也可能一生只有一次,因此老闆所說這一句內在含義讓人黯然神傷,而說這一句話的背景是戰車的駛過。因此這場戰爭將帶給妮安娜無盡的憂傷。

妮安娜走進理髮店,做好了頭髮,來到片頭那個男孩家教男孩彈琴。男孩琴聲已變得流暢而清悅,就像此時妮安娜的心情。琴上放著時鐘,鏡子,鏡頭滑過去還有巴赫的人像。
時鐘代表時間,時間推移在巴赫音樂中神秘的愛引領下,妮安娜肯定了自己的愛,開始大膽的照著鏡子修飾自己。
然後鏡頭滑向母親在教小女孩學習,母親在家裡教男孩彈琴教女孩學習,等待丈夫歸來,這是妮安娜所嚮往的溫馨的家。妮安娜會擁有這樣的家嗎?至少維爾納被戰爭帶走了。劉小楓在《苦難記憶》中寫道:人的生存必須抉擇,而人又置於生存的裂傷中,抉擇必然是負罪的,儘管是無辜的負罪。
維爾納選擇離開,妮安娜選擇隱藏,他們都有負自己所愛的人,但他們都是無辜的。戰爭才讓這樣的愛無法結合。正是他們的無辜讓他們的愛是那樣動人,也更讓人覺得戰爭的可惡。

臨走時女主人讚美了妮安娜的漂亮,這是因為聖誕節的到來嗎?是的,也不僅如此,更因為心裡愛著維爾納。
同時女主人的丈夫快回來了,她告訴妮安娜願與分享快樂。丈夫真的回來了嗎?電影沒告訴我們。她們互道聖誕快樂後,妮安娜來到弗朗蒂的家,弗朗蒂一家已人去樓空,但自行車留了下來。妮安娜再次擁有自行車。這也意味著妮安娜最終的孤單。影片在一半即46分鐘時劇情達到拋物線頂點,現在開始回落。
這一家猶太人離去是形勢越來越緊繃緣故,妮安娜卻以為他們過聖誕節去了。可見妮安娜並不了解社會政治形勢,可爺爺懂,因此爺爺會顯得擔心。

在細雨濛濛中妮安娜騎在影片開始時那一條海邊路上,音樂依然清純,鐵絲網將海一般的深情隔斷。

回到家妮安娜濕透了,這又是個隱喻,因為背景是鐵絲網隔斷了海一般深情,多麼令人傷心,古詩云:「出門獨徬徨,憂思當告誰?引領還入房,淚下沾裳衣」。

妮安娜進門後音樂馬上變了,變得陰沉而灰暗。因為表哥帕斯卡爾來了。表哥帶來了酒還有火雞,表哥把火雞高高舉起展示給妮安娜。什麼意思?網易公開課《古代智慧與當代愛情》在講電影《異域酒店》中提到「金錢或物質付出是掌握主動的途徑,電影中在人們付錢時總是把錢舉得高高的。只要他是給與的一方,他就能在與對方關係中處於掌控地位,致使金錢與觸摸形成一種交換。這就破壞了我們對親昵的感受,不論你是接受親昵,還是拒絕或控制親昵也罷。都破壞了我們越過界限獲得親昵的慾望。」
因為親昵的慾望不是來自這樣一種交換,表哥這種舉動就以為要獲得親昵慾望就是如此。但為什麼如此就破壞了越過界限獲得親昵的慾望?因為親昵的慾望的獲得應當來自純潔的愛的引領。「在柏拉圖看來,肉體的愛是真正愛情的蛻化形象。純潔的人類之愛(夫婦的忠貞)就是愛得不那麼卑微的形象。高尚的觀念只能是當時的愚蠢之念。」。----賽門娜薇依。肉體只是一種附屬,它不可能給人向上的力量,在電影《異域酒店》中,主人公為解脫不幸遭遇所帶來的痛苦就去看脫衣舞孃跳舞,這一行為本身反而讓人陷入惡性循環,痛苦與觀看的此起彼伏使人無法真正走出人生的陰影。最後主人公越過觀看界限在觸摸舞者時被人痛打。因此肉體只能驅使人往下走,又因為沒有向上力量,故而不可能涉及高尚觀念。人類之愛作為肉體之間的愛即使是純潔的也只是相對於人靈性上的愛慾(參柏拉圖《會飲》)不那麼卑微一種形象或一種存在形式而已,所謂高尚只能是愚蠢之念。

妮安娜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玲瓏剔透嬌艷欲滴的身子,這般如花的美也隱隱透著願與所愛之人親昵的慾望。

穿著改好了的母親最美的裙子,下樓,爺爺為之一驚。以為是她母親。妮安娜確實願與母親一樣與自己心愛的人結婚。

妮安娜告訴爺爺白天遇到的兩件事,有人要回來有人要走,她覺真是奇怪。再一次表現妮安娜在社會政治認識上的稚嫩。

妮安娜不陪爺爺去做彌撒了,爺爺出門,維爾納進來換衣服準備去參加參謀部晚會。
這是整部電影唯一一次兩人在一起時光,維爾納又開始獨白,他撩起窗簾「多麼美的夜晚!」接著窗簾迅速落下。這美真只有短短一瞬。「我來一個月了,我來那天你在演奏巴赫的曲子。是最清純最動聽一首,是我最鍾愛的一首。」這一點對於妮安娜不也如此嗎?愛就來自這樣彼此的呼應。
維爾納開始演奏巴赫的聖母頌,我們知道這是維爾納的告別演奏,兩人雖相背而坐,都沉浸在愛的樂曲中,但就如妮安娜所彈一樣,未到曲終維爾納就停下。走向妮安娜,維爾納控制住自己觸碰慾望,觸碰不一定是愛,愛可以不需要觸碰。愛的存在不在於相背或相向。與妮安娜告別後匆匆趕往指揮部。維爾納是軍人他只能服從命令。這首兩人都未彈完的愛的曲子,也是他們兩人愛的結局。

妮安娜來到維爾納房間,嗅著它的圍巾,躺在他的床上,是對前面妮安娜照鏡子回應。愛洶湧而來妮安娜有些難以自製,但那封來自德國女孩的信又讓她封閉起外在的表達。

維爾納回來的車聲驚醒妮安娜,匆匆離開時,不慎把信落在地上。維爾納發現後兩次要向妮安娜解釋,都沒說成。為什麼導演不讓維爾納解釋?
第一次在妮安娜取魚的海灘,為什麼導演第一次設計在那裡?而且魚籃掉在地上讓他們一起撿魚?維爾納與妮安娜的愛都是純潔的,猶如四漁夫追隨耶穌聖潔的愛。愛中有各種雜質才需要解釋。因此維爾納第二次要解釋時,爺爺出現而中斷。純潔的愛不需要解釋,撿魚時妮安娜疑惑的眼光看著維爾納,但並有懷疑維爾納的愛。

從海灘回來,表哥在等她,表哥藉著物質優勢開始對妮安娜施暴,被維爾納阻止。
維爾納與表哥雙向發展比較,維爾納是多麼優雅,表哥是多麼粗放。

在街上妮安娜看到皮爾母親聯絡人被捕,母親擔心自己也會被捕,把皮爾託付妮安娜。

維爾納朋友另兩位軍官來到妮安娜的家。維爾納與他們交談中,我們看到作為德國軍人的無奈,維爾納問妮安娜和爺爺他該怎麼辦?從妮安娜的神情和含淚的眼睛,我們看到她對維爾納滿懷憐惜之情與對他內心苦澀的衝突覺得好難受。而爺爺緊繃著臉閉著唇也是一臉不知如何是好?儘管他反對戰爭,但他只能從屬戰爭,並以此為自己的責任與義務。就如妮安娜與爺爺對國家的愛所必須付出的責任與義務。

抵抗小組暗殺行動被妮安娜發現,暗殺不僅是兩個德國軍官也包括維爾納。怎麼辦?去告訴爺爺,會太讓爺爺擔心了。去告訴維爾納,出於軍人職責,行動會失敗,抵抗成員會被捕。只能守在窗台靜觀事變也深深為維爾納擔心。
清晨在維爾納正要出門那一刻,妮安娜急中生智響起急促的琴聲,這是維爾納來後第一次彈琴,自然引起維爾納注意。
在門外等不急的兩名德國軍官,命令副官發動汽車。爆炸聲隨之響起。烈焰在爺孫和維爾納之間熊熊燃燒。這隱喻著戰爭的烈火,至此這烈火將妮安娜與維爾納永遠分開。

兩名德國軍官被炸死後,從德軍參謀部出來爺孫,由聖誕節來接過爺爺的菲爾納開著車送他們回家,途中看到皮爾父母被捕,皮爾開始由妮安娜爺孫收養。

妮安娜試圖通過維爾納營救皮爾父母,但對此維爾納遠遠用神情告訴妮安娜他無能為力。這也是整部影片他們彼此凝望最長時間,他們相背而去時又都回首相望,那是對彼此不捨的依戀。維爾納的車正拐彎兩名德國兵在他們之間走過又在暗示戰爭會將他們生生隔斷。為了不讓爺爺看到自己難受,回家後在門外淚流滿面為鄰居的身處險境也為與維爾納之間的愛不知如何的痛苦,鎮靜下來後才走進家門。我們看到妮安娜捲菸的動作,維爾納第二次在客廳出現以前妮安娜正修改母親那條最美的裙子,妮安娜多麼想和她母親一樣在最美時候嫁給自己心愛的人,維爾納出現後她來到院子抽菸,這次抽菸是為等待的愛的人的到來,而現在這次導演這樣安排是因為維爾納就要永遠離去。

夜色沉沉維爾納提著箱子從樓上下來,在客廳外望了一會爺孫便要離開,爺爺第一次開口,「先生,請進來。」這一次為什麼沒有禮貌的打招呼?還記得維爾納在前一段獨白中說道:「最好都忘了」,「能遺忘」才不會使妮安娜未來生活因這份愛而承載負擔。法國女性思想家賽門娜薇依在給他朋友的信中寫到「我願意在自己所愛的人心中永不佔有任何位置,以確信不給他們帶來任何痛苦。」相信這也是維爾納心中對妮安娜和爺爺所言。
爺爺所說也許是為詢問鄰居消息,但可以肯定他從心裡接納這位德國軍官。但維爾納卻要走了。
「我要走了,可能去俄國前線,我們軍隊取得偉大勝利,可是那邊是零下四十度,我們的士兵受不了了。我今晚就動身。祝你們晚安!adieu」
聲聲的海浪,起伏的波濤,那是心海里聲聲呼噢,那是不平的人生中無言的痛。維爾納與妮安娜來回對打的特寫鏡頭,猶如妮安娜父母單人照片,第一次世界大戰母親失去了父親,這次戰爭妮安娜就將失去自己的愛人。兩次大戰,兩代人的傷痛,母親從此未嫁,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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