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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三釵--The Flowers of War

金陵十三钗/TheFlowersOfWar

7.5 / 56,313人    146分鐘

導演: 張藝謀
編劇: 劉恒 嚴歌苓
演員: 克里斯汀貝爾 保羅薛納德 倪妮 張歆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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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鬧

2011-12-20 02:47:13

悲劇,是把美的東西摔碎給人看


悲劇,就是把美的東西摔碎給別人看。

昨天下午去看《金陵十三釵》,坐在黑漆漆的電影院裡「卸妝」,整整卸了2個多小時(正好塗的是溫水可卸睫毛膏,出來之後就又「眉清目秀」了)。最大的感受之一:憑著十三釵,張藝謀終於可以一雪三槍恥了。

戰爭場面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多,但震撼倒是真的,尤其是當一隊身上綁著炸藥的爆破兵一字向前衝,在炮火中依次倒下的時候,旁白中「喪權辱國」這幾個字突然變得很有份量,那一刻就感受到了那些戰士們用血肉之軀保護的不僅僅是那十四個女學生,還有一個更加柔弱的中華民族。

很親切的南京話貫穿全劇,給那群秦淮女子增添了真正的秦淮味道。女主角的美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個人覺得她很像湯唯,那種氣質和感覺,民國時代女子特有的風韻,真的是美不勝收。當那十二個人唱起《秦淮景》,煙霧迷濛中一字排開向前走來時,我糾結了這麼久的關於「南京到底是不是江南」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以後,誰都別想再在我面前說南京不屬於江南了!這種風流氣質,這種婉約柔美,這種婀娜多姿,不是江南是什麼?如果說蘇州女人是用真正的江南水做成的,她們嬌小玲瓏的身段和優美動聽的吳語能讓涼麵無私的人酥倒,讓鐵石心腸的人心生憐愛,那南京女人則在這種柔美和婀娜之中多了一股「金陵王氣」,身上顯示出一種江南其他地方女人所不具備的英氣,或者說是霸氣。於是,當她們向你走過來的時候這股氣勢會把你震懾住,使你呆掉,使你驚嘆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把堅強和柔弱結合得如此恰到好處的風景。也許是因為整個故事所瀰漫的悲劇氛圍,也許是因為她們自身的悲慘經歷,也許還因為金陵王氣往往都「黯然收」,這些女人身上還散發著一種似有還無、欲說還休的傷感味道。傷感,但並不傷心。我覺得傷感是一種氣質,傷心則是一種軟弱,在傷感瀰漫的氣氛之中有一顆傷不了的女人心,這或許就是「含著眼淚的笑」所給人的美感吧,也是我最欣賞的一種女性美。

十三釵之外的豆蔻和香蘭給這部片子增色不少。一個是為小傷兵回去拿琵琶弦,一個是為自己去拿耳墜子。她們從避難所里偷跑出來回到釣魚巷的妓院,卻再也沒能跑回去。一根弦的琵琶彈不出最美的《秦淮景》,而豆蔻卻一心想給這個長得像自己弟弟的男孩子彈奏出她所認為的「最美」的曲子,這樣他就會「歡喜」了,就能快點好了······香蘭從抽屜里拿出耳環,把黑乎乎的鏡子擦了又擦,給自己戴上之後在鏡中左顧右盼的神情真的好美好美,也許有人會罵她「作」:為了一個耳環白白送了命。但這種女人無法遏制的愛美之心其實也正是更加強大的生命意識的間接表現,而電影選擇了用這樣美的方式表現出來,其藝術震撼力絕對是勝於那種一群衣衫襤褸之人在廣場上瘋搶饅頭然後被掃射而死的場面的。那樣的場景也悲傷,但所能引起的不過是個體對其他個體生命消逝的一時感懷,因為「生命」在這裡是一個光禿禿的名詞,沒有任何裝飾,因為缺乏愛與美這樣一些必備的要素而顯得有些單調空洞,像是一顆沒有掛禮物的聖誕樹。而香蘭的死去不是這樣,她對美的那種旺盛蓬勃的追求使得這個追求者本身就成了美的化身(她確實是很美的),因此她的毀滅也就是美的毀滅,是生命本身意義之外的、人世中更加常見也更能令世人感懷的一種情緒,悲劇之所以能引人深思、淨化人心的效果正在於此。人們難過的不僅僅是一個生命的消亡,還在於這個逝去生命是那麼美好動人,這個世界因為她的離去而又弄丟了一點美。

如果說香蘭是用她的外表為美做了代言,那豆蔻則是用她那因為善良而美麗的內心來反襯了這世間的醜惡。就像她的名字一樣,表面上是個風塵女子的豆蔻內心其實完全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十四歲少女:她無視殘酷的現實,全憑著自己的喜好行事而不考慮眼前的利害關係,心裡裝著對未來水晶般的憧憬。這是魚香蘭不同的另一種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也是為了追求美——彈出最美的《秦淮景》,而送了命,死前還遭到令人髮指的凌辱。就這樣,電影把這世界上最美的最純潔的和最醜的最骯髒的東西擺在了一起,其震撼人心的效果可想而知,悲劇在這個鮮活生命逝去的場景里展示了它全部的意義。

最後說一下男女主角。克里斯蒂安·貝爾演的約翰,不用多言,就是一個普通人在人性的激發下成長為英雄的故事,what he did makes him a hero,算是一個文學作品中常見的形象。女主角則首先用她的氣場震懾了我,然後是她的悲慘身世,其實也算不上多麼「動人」,甚至還有點老套。當她用英語說自己被繼父rape的時候我想到了《Desperate Housewives》裡的Gaby,只是她沒Gaby那麼幸運,卻比Gaby更有文化和內涵。或許這是中國女人特有的一種美吧。自古以來我們對美女的定義就少不了一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因此在有著五千年燦爛文化傳統的中國人眼中,光外表艷麗是不夠的,美女還必須有「才」,這樣,她的美才有內涵有深度,才能夠給男人們閱讀的厚度和意淫的空間,才算得上是個「淋漓盡致」的美女。玉墨就是照著這個模子打造出來:既有文化修養,又有風塵洗禮;既心地善良柔弱,又堅強勇敢敢於直面人世苦難,而且她的「墮落」是情非得已。這裡有一個很有趣的悖論:應該說,如果沒有秦淮河水的香艷洗禮,玉墨是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美得驚世駭俗的;但這段使她「脫胎換骨」的釣魚巷經歷又不是她自願去領受的,這樣她就又從一個閱人無數的風塵女子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無辜「受害者」形象。我彷彿看到中國男人們這時候躲在幕後得意地笑:這正是我們想要的女人,集紅玫瑰和白玫瑰於一身的女人;西方的男人們則自願扮演起了上帝的角色,在大男子主義的衝擊下頭昏腦脹又義無反顧地代替上帝愛上了這個被命運遺棄的美麗女人,正如電影裡的約翰,一遍遍地說「I love it, I love all of it.」總之還是那句話,古今中外的女人一直以來就是被男權文化所消費的,從視覺到精神,美女更是如此。不過我還是很喜歡玉墨的,喜歡她身上的那股霸氣。來到教堂的時候當一群女人嘰嘰喳喳地叫門不得開時,是在一旁不動聲色的她第一個把行李箱子扔過了牆頭,帶著大家直接翻牆而入;在約翰面前她一次次地用彷彿在說「我們一起去散個步吧」的口吻表示「I want you to help us get out of Nanking」,如果說面對男人時的這份篤定和從容是一個美麗女人天生的特權,那能像玉墨這樣說得直截了不給人任何拒絕的餘地則是一個對自己和世界都有著清醒認識的美麗女人所特有的能力了。還有當她扇著約翰的巴掌說「滾」的時候,那一刻我覺得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從歷史深處走出來的南京:六朝都灰飛煙滅了又怎樣?即使淪落至此,我亦有我的驕傲和氣勢,「曾經滄海難為水」,我打心眼裡瞧不起你。

就這樣吧,不多說,繼續趕論文去了…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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