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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物語--Tokyo Story

东京物语/东京故事/TokyoStory

8.2 / 41,056人    136分鐘

導演: 小津安二郎
編劇: 野田高梧 小津安二郎
演員: 笠智眾 東山千榮子 原節子 杉村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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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

2011-12-22 08:22:12

東京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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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兩口從鄉下來到 東京看望兒女們,原本滿心的期待卻變成說不出的苦澀。東京是屬於年輕人的城市,而帶給這對老夫妻只有失眠和不適應。老伴早有預感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於是對孫子說:「也許我看不到你當醫生的那一天了。」

     當父母完成了撫養的任務,他們就會被我們無意識地拋棄。我們會有各自的家庭,各自要忙於應付的瑣事,哪裡還記得拉扯自己長大的老父老母?里爾克說人是樹,即使棵棵之間枝蔓纏繞,埋在地下的根也是清晰分明,各取所需的。其實即使同源一根,枝蔓如傾蓋遮蔽大地,那些看得見遠方,看得見大海的枝葉,還會記得衍生出自己的那片土地下的根嗎?
    不是刻意遺忘,這是自然法則中單方面的施與受。父母永遠要比我們理解他們更理解我們,他們理解我們的種種難處,理解我們的忙碌,原諒我們的自私;我們總是認為他們一輩子的付出是理所當然,直到死。我們總認為新的勝於舊的,舊事物遲早或者應該儘早淘汰,越快越好。守寡的二兒媳紀子可以理解父母的委屈,也能理解後輩成家立業的艱辛,可是這樣的年輕一代畢竟不多,而且伴隨著她眼看繼續下去的守寡生活,上一輩與下一輩之間的隔閡將最終失去拉近的可能。
     父輩與晚輩的難以溝通有如鄉村與城市間的差異。當來自鄉下的父親在東京的一家小酒館找到安身之地時,他感到的不是高興而是深深地悲哀,圍繞身邊的讓他感到親近的只有重聚的遙遠的舊友和遠方的記憶,眼下不知從何說起,只有一聲長嘆。他知道兒子雖然是個讓人尊敬的醫生可也只是住在東京的城郊;女兒生活條件雖然不錯但畢竟是女兒,眼下優先考慮到的不是雙親而是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而二兒媳在兒子死去以後仍然稟守孝道,對岳父岳母體貼入微,這對於來到城市裡的這對陌生老人來說,無疑是東京之旅中難得的亮點,人生盡頭的溫馨。

     我的舅公每年過年時總會招呼我們這些子孫們上他家吃飯。設宴當天,他和舅母老兩口總是早起上菜市場買菜,通常是晚上的招待,早上就開始準備。對於時下年夜飯都喜歡在餐館裡吃的年輕人來說,舅公的做法無疑是自找麻煩。可是他每年仍是不厭其煩地邀請,設宴,很像《飲食男女》裡的朱爸爸。飯菜不是很美味,甚至不如一般的飯店的手藝,但他還是拼命地夾菜給我們。如果我們的筷子閒住了,他就會開口:「怎麼,我這裡是不是沒才吃啊?」迫於他的壓力,我有一次吃芹菜餡的肉燕吃到吐。後來有一年,他打電話來請我和姐姐去,我就推說沒時間。後來知道,那天他已經做好了一桌子菜,後來他們老兩口吃了好幾天才把那桌菜吃完。
     我想,那次的拒絕一定傷害了他們。他們現在每次總是提前幾天就打電話來「邀請」,而且總是帶著一點自嘲,讓我光臨宴席,彷彿是求我賞臉一樣。
     小時候,家裡飯桌上有的也許是沉默,那是因為迫於家長的威嚴。雙手要捧碗,筷子不能敲盤,吃飯不能說話。肚子裡有許多那天想要分享的新鮮事憋在肚子裡找不到出口。吃飯對於小孩來說是一種折磨,也許就在於那種沒勁的方式。大了以後,飯桌上是更深的沉默,想說卻總找不到話題,爸爸的眼神總是低低地看著菜,偶爾吩咐我「多吃一點」,眼裡有不想過份流露的而加以掩飾的關心。
     不知不覺中,上一輩的威嚴隨著我們的長大土崩瓦解。面對在進化論中處於絕對優勢的我們,他們漸漸頹唐下去,脆弱得不堪一擊。那個曾經打罵過我的人的臉上常常有種不安,我稍加不滿,這種不安就會越明顯。時間給了我力量,也讓我心酸。
     這些年,我除了學會敷衍他們還學會了什麼,還應該做些什麼才能使我們兩代人之間達到公平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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