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鴻門宴……

看了《鴻門宴》之後總想說點兒啥，其實這幾年爛片沒少看，看完就想罵，但罵來罵去總是那些話：明星堆砌、粗製濫造、無聊翻拍、二……而真正爛在什麼地方，卻從未仔細歸納過。我對《西楚霸王》這部戲有著很深的兒時情節，所以藉此機會又拿出來看了一次，覺得還是拿來說一下吧。
先說劇本。是不是符合史實就不探討了，電影本來就不是搞歷史研究的，它講究的是調動起觀眾的感官共鳴，有些史學家常常批判電影有違正史云云，就像舊社會迂腐的家長，他們不理這些在外風流留下的庶子（野史、秘史），卻容不下與嫡子有些共同之處的路人（電影藝術形式），無謂的強調一些人家根本不當回事的東西。
  《西楚霸王》從劇本的特點來看還是走歷史劇路線的，它給了觀眾一條時間線，從秦末到漢初，期間發生了很多事，3個多小時的電影子乎每件事都提了一下，但是像一直被人們津津樂道的巨鹿之戰、鴻門宴、垓下之圍、霸王別姬都沒能演繹盡興，沒有重點，這是一個敗筆。
而我最欣賞這個劇本的地方在於它的邏輯性和連貫性。這部戲裡楚方主要側重項羽，漢方主要側重呂雉，正是這兩個人一起推動著劇情的發展，一切戲劇衝突也由二人緣起。一個威武重義，一個狡猾狠辣，有了這兩個主要人物基礎，劇情的發展就有邏輯可循，雖然是在一個眾人皆知的歷史大背景下，但其中編設的戲劇衝突卻始終能扣人心弦，這段歷史雖被嚼爛，但我看這部戲的時候仍唏噓不已，譬如在亞父最後癲狂著對呂雉說「不，你不是妖婦，你是國母，天下將為漢王所有」，劇情發展到這裡感情宣洩的很到位，一路看來的觀眾想必也忍夠了項羽的婦人之仁，體會到了亞父的怒其不爭、悲其不幸，這是一個小高潮。人物特點與劇情發展一脈相承，邏輯感很強。這樣的電影讓人看著舒服，就像聽一個好故事，聽到最後不必多問，回味一下便心領神會。
大家都很重視一部電影是否有淚點或是其他什麼能夠觸動感情的東西，我倒認為只要劇情合理、鋪墊到位、然後恰到好處的發生戲劇衝突，那時我們還沒有意識到這是淚點就已經內流滿面了。記得上次和段亞晨看完《假裝情侶》之後失望之極，難聽的話就不再說了，只是我們一致認為現在好多電影都是為了感人而製造一些催淚橋段，既二，又突兀，只能賺取青春初期孩子們的眼淚。就拿《鴻門宴》來說，亞父走時何來悲壯？整部戲裡描繪項羽和亞父感情的，只有開頭項羽的一句「你從小看著我長大，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你都能幫我一言而決」，好吧，可以說他倆的關係大家都知道，不用詳述，那既是這樣，為什麼單憑剛歸順過來的張良略施小計項羽就趕亞父走？這個決定太突兀了吧，總得描繪一下項羽的思想鬥爭吧。慢鏡頭、煽情的音樂似乎已經成了催淚聖藥，完全取代了劇情邏輯。其實《鴻門宴》這個名字不賴，編劇把注意力放在這一點上發揮也大有可為，但觀後才發現片名不過是個噱頭，整部戲的劇情相當離散，由無數鏡頭堆積而成，讓人感覺像是一個加長版的預告片，不信的話大家可以試試看，除去大場面和可有可無的耍帥鏡頭，真正推進劇情發展的畫面有多少。當然導演不會捨棄曬哲理的機會，當劉邦帶著那張從始至終都毫無表情的面從鴻門宴歸來的時候，深沉的來了一句「鴻門宴才剛剛開始……」，哇塞，還真是高深。結尾的時候還不忘總結一番，「我現在明白了，要想去鴻門宴，就要從那時開始，不斷地算計和猜度對方」，說得自己像是在鴻門宴上才被帶壞了的純潔少年一樣。對大場面、酷炫動作的追求而捨棄了劇情的邏輯和連貫，我認為對於電影藝術本身來說，極不可取。
再說演員。項羽的形象大家心裡應該都有一個，也應該有共同的特點。搬到螢幕上來，一定要帥，這個沒話好說，但一個戲劇人物總要有鮮明的性格特點。力拔山兮氣蓋世，呂良偉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著這豪氣，笑時豪氣干雲，哭時涕淚橫流，我行我素、果斷魯莽，把一個悲劇式的性格刻畫的淋漓盡致。撇開馮紹峰的俊俏小生面不談，這個項羽為什麼總是眉頭微皺，嘴角微微上揚，不苟言笑，表現出一副沉著冷靜的神態？雖然不能要求每個演員對項羽的詮釋都是一樣，也不能規定項羽就是什麼樣的，但總要有一個鮮明的性格特點，不然怎為戲劇人物，不然怎能推動故事發展？而這個項羽在得知劉邦進入咸陽的時候、在鴻門宴上與劉邦對峙的時候、甚至在亞父離去、兵敗如山倒的時候都沒有流露出劇烈的感情表現，這麼說來他倒是該去演劉邦……劉德華曾經開玩笑說他在所有電影裡都要保持偶像派的氣質，也確實如此，就算反串演女人的時候他還是那樣端著肩膀帥帥地走路（《暗戰》）。所以我就想，馮紹峰是不是不大願意演一個魯莽的項羽，因為這樣有違他一直以來乾淨帥氣陽光的螢幕形象。可能留鬍子對他來說都是大尺度了。我想起曾志偉在金像獎頒獎典禮上曾提到過一個演員要不怕醜，但是不能不知醜。這話就說到這兒吧。
劉邦就不多說了，這個角色如果不是李仁港沒錢請像樣的演員，就是黎明打牌贏來的。
至於虞姬，我總覺得這個稱呼讓項羽叫出來就顯得特別生疏，妙戈多好聽啊。關之琳可以說是眉宇之間柔情、忠貞與堅毅並存，完全沒有半點嫵媚，一眼望去儘是純潔。和項羽在一起時她小鳥依人又識大體，和呂雉在一起時的天真無邪，戎馬兵甲之中又剛毅忠貞，尤其喜歡她死的那一出，項王醒時發現妙戈自刎於身畔，輕描淡寫，雖然這跟演技沒多大關係，
但很符合整部戲所刻畫的虞姬形象。而劉亦菲，只有空洞。
  我很贊同一位老演員曾經說過的一段話，他說現在電影市場將中心都放在大牌演員身上，把宣傳的重點也都放在他們身上，於是社會大眾就完全以同一眼光去看待這些演員的賣力演出，而忽視了戲劇本身的魅力。這種強調明星的做法，對於戲劇本身來說是嚴重的褻瀆行為。我們的觀眾去電影院是欣賞那些作為藝術形式存在的電影嗎？不是，他們只是去看某明星又一次精彩的亮相罷了。1994年，劉德華、梁家輝如日中天，周潤發也光芒未退，女星里有亦時亦古的張曼玉、林青霞，而《西楚霸王》裡的主角用的幾乎全是二線人物，呂良偉、張豐毅、都未曾大紅大紫過。而那些配角也都是些歷經風霜的老戲骨，關海山、陳松勇、劉洵，把細枝末節都照顧的十分得當。或許是因為預算不夠請不起大牌，但這樣反而起到了沒把戲劇內容掩蓋的作用。
  縱然如此，每個時代的電影都有自己的時代風格與烙印，每個歷史條件下製作團隊與製作能力亦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客觀的說，這兩個電影著實沒什麼可比性，但作為觀眾，作為喜愛電影的人，相信大家心裡都有一個天平，也都會做一定的評判，尤其在我們這個年齡層，跨過了80、90，是經歷了審美變革的一代，希望這些對電影的思考與評價能夠對審美需求與取向起到積極的作用。我相信，真正的美，可以存在於任何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