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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三釵--The Flowers of War

金陵十三钗/TheFlowersOfWar

7.5 / 56,313人    146分鐘

導演: 張藝謀
編劇: 劉恒 嚴歌苓
演員: 克里斯汀貝爾 保羅薛納德 倪妮 張歆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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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ynana

2011-12-24 03:35:50

戲說《金陵十三釵》


曾經有人評價陸川的《南京南京》像一出架空歷史背景的舞台劇,《金陵十三釵》做的更徹底,除了教導隊巷戰這條支線,主要戲份大都在「教堂」完成,教堂是舞台,粉墨登場的人物有:假神父、女學生、妓女、漢奸、國兵、日兵。在人物設定和寫法上,與《南京南京》很接近,漢奸也有難言之隱,是為了保護家人不得已而為之;獸群中也有似乎人性尚存的日兵;國兵也有頑強抵抗者;妓女也義勇救人。只是多了一批如驚弓之鳥的女學生,和陰差陽錯誤入虎穴的假神父。
 
無巧不成書,所以不要多想約翰為什麼非要冒生命危險去教堂埋一個死人。入殮師這個職業別有用意,後來他要憑給死人化妝的手藝瞞天過海。這個設計挺妙,但還要多虧長谷川大佐的配合,接人那天他「恰巧」沒出現;加藤中尉也看過學生們表演,還面對面數過13個女學生,無奈眼太拙,接人時又忙著應付漢奸孟先生,就眼睜睜把人給放過去了,為此加藤中尉冷不丁給了孟先生一槍,估計是埋怨他擋了自己的視線。總之這個「掉包計」能成功,都靠約翰有個好職業,好手藝,還很幸運遇到一群粗心的敵人。
 
李教官是有血性有槍法的好漢,而且心特細,戰場上命懸一發還想著給女學生揀鞋送鞋,還有一群只顧衝鋒不諳戰術的戰友壯烈殉難,可惜他們再英勇,也比不過約翰那張美國臉能當免死令牌使,最後救下12個學生的不是他。妓女們的出場十分香艷,仗打得如火如荼,她們卻穿戴得像要去赴宴,都聽說日本兵獸性大發不干人事,她們不僅不塗得灰頭土臉避免惹禍上身,還盡情塗脂抹粉唯恐男人不亂,要美不要命,甚至有人為了回妓院拿耳墜子,被野獸逮個正著,撕成碎片。她們的這種無知還表現在把教堂當成避難所之後,就毫無警惕心,牆外槍林彈雨,她們在牆內撒潑調情爭廁所,沒有半點危機感。空想的情節脫離了現實根基,經不起推敲。甚至為了戲劇性,連基本的常識都忽略了。
 
直到日本兵殺死了女學生,妓女們才知道害怕了,那股「老娘想幹嘛就幹嘛」的囂張勁兒才有所收斂。長谷川大佐的出場又給眾人吃了顆定心丸,這位精通英語的日本紳士還歌興大發,溫柔唱起了童謠。這個人物沒有寫透,不如像克里斯多福·華爾茲在《無恥混蛋》里演的德國軍官,溫文爾雅出場,一步步露出獠牙。長谷川應該不是來彈琴唱歌的,真正的目的是來搜捕傷兵。嚴歌苓小說里有這樣一段描寫:「如果運氣好,李全有可能會出奇不意地奪下一兩條槍,但激怒的日本人會幹出什麼?身為軍人,不能保護女人們,已經夠可悲,還要使她們本來已經危險的處境惡化,便是犯罪。李全有放下了手臂粗的抵門槓,慢慢拖著彈傷纍纍、殘缺不全的身體走了出來,站在了刺刀前。勇猛半生的李全有為自己如此委屈的軍旅結局流出眼淚。只剩一條腿的小兵王浦生幾乎沒穿衣服,只穿著各種繃帶。地上的雨水積了水窪,那個日本兵像拖木料一樣把渾身繃帶的王浦生從水窪里拖過去。才做了截肢手術的王浦生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李全有向中佐衝去。沒等人們反應過來,他雙手已掐在了中佐的脖子上。日本兵不敢開槍,怕傷著中佐,挺著刺刀過來解救。在士兵們的刺刀插入李全有胸口時,中佐的喉嚨幾乎被兩個虎口掐斷。他看著這個不認識的中國軍人的臉變形了,五官全突出來,牙齒也一顆不落地暴露在嘴唇外,結實的、不齊的、吃慣粗茶淡飯的中國農民的牙齒。他下屬們的幾把刺刀在這個中國士兵五臟中攪動,每一陣劇痛都使他兩隻手在脖子上收緊。中佐的手腳癱軟下來,知覺在一點點離散。」這更真實地刻劃了國兵的悲壯反抗,而不是在電影裡為了刺激觀眾的腎上腺素製造以一敵百的神話,教導隊只是最初級的戰隊,哪會有那麼多彈藥?國兵戰鬥力真要那麼強哪會有「南京大屠殺」?
 
兩場姦殺戲拍得很悲慘,但是看了這麼多國產戰爭片,也沒弄明白日本兵到底是天生禽獸?還是有什麼原因讓他們從人變成了獸?倘若有朝一日兩國開戰把仗打到日本去,深受血仇刺激的極端者會不會重演獸行以圖報復?對殘酷獸行的過度彰顯使人警醒、膽寒還是加深仇恨?我們在戰爭片中,到底悟出了什麼?戰爭剿殺的不止是人命,更是人性。因為人的骨子裡藏著一隻野獸,倘若不以教養、道德、法律牢牢圈住,就會衝出來造孽。戰爭就是衝垮這些圍欄的洪水,使獸性無限膨脹,人性卻被淹沒毀滅。在這場獸性與人性的較量中,獸性佔了壓倒一切的上風,弱小的學生們只能用死保全清白。正是這一幕,讓妓女們幡然醒悟,挺身而出,但這轉變是不是來得太突然?死了兩個同伴,學生們要跳樓,玉墨的一番話,就讓妓女們陡然高尚了?除了書娟暗中偷窺玉墨,妓女們和學生們何嘗敞開心扉交往過?她們把善良給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傷兵,甚至為了讓傷兵聽一首曲子而丟了性命;她們把熱情給了一個從天而降的美國人,甚至死到臨頭都要為他獻身。這場床戲也許算是人性化的,明天就要赴死,在死前和讓自己心動的男人親熱一回,黃泉路上也會感到溫暖。可氣氛明顯是欲多於愛。而妓女們鶯聲彈唱,活色生香集體撲向觀眾的慢鏡頭,更是把肉慾的美推向高潮,讓悲情犧牲變成了秀色可餐的肉宴。
 
死亡和被強姦的噩運牢牢扼住女人們的喉嚨,戲裡倒有一大半時間,她們沒有絲毫的憂慮恐懼,照樣耍嘴皮子鬥心眼,既不為吃喝發愁,有日本兵接濟;也不為玩樂發愁,教堂門一關就可以逍遙自在。無論需要什麼,有齊全的道具伺候著,所以她們不慌不忙喝著小酒勾引著男人。要是沒有毛骨悚然的姦殺戲和血肉橫飛的戰場戲,簡直都快忘了這是一場要命的戰爭。日本兵都打到門口了,中國人還處處「窩裡鬥」:妓女和學生互相看不順眼;妓女之間為了陳年舊怨唇槍舌戰;漢奸只顧保護自己的女兒,棄其他孩子於不顧;學生之間也有嫌隙,孟書娟成了大家的眼中釘。照這個一盤散沙的活法,能不亡國嗎?
 
全片充分刻劃了人性的「自私」,卻沒有寫好從「自私」到「無私」的轉變。編劇筆力有誤,側重刻劃國人的劣根性,人性光彩和戲的重心都落在約翰一角上。「掉包換命」是故事核心,女學生和妓女們之間竟然沒有直接的感情戲,後來妓女肯為學生做出那麼大犧牲就缺乏說服力。浦生和豆蔻的戲份,不如改成那個墜樓的女學生沒有死,受了重傷,豆蔻悉心照顧著這個容貌很像自己妹妹的女孩。豆蔻和香蘭不是為了拿琴弦、耳環這種無稽的事情送命,而是冒險出去幫受傷的女孩找藥,回來的路上不幸遇害,而且遇害地點就在教堂門外。只隔著一道門,就是人間和地獄之別,妓女們親耳聽到同伴的悽厲慘叫、親眼目睹同伴被凌辱慘死,那種震撼比聽約翰避重就輕的口述要強烈得多,唇亡齒寒,原本麻木的人性才可能會有所覺醒。妓女們眼睜睜看著同伴遇難卻無法出手救援,而把守教堂大門的日軍則熟視無睹,津津有味地旁觀、甚至參與,讓她們認清自己的處境就是籠子裡待宰的羔羊,如果沒有卡車也沒有通行證這些逃跑工具,那麼是束手待斃,還是喬裝掉包在死前奮力一搏?豆蔻和香蘭的犧牲,讓女學生們認識到妓女也有情有義,為自己從前的輕視而羞愧。玉墨勸妓女們同意掉包的那番話,不要在妓女的特殊身份上做文章,觀眾就不會質疑「為什麼女學生比妓女更該救、哪一方的生命更寶貴」。不是妓女比處女更身經百戰不怕強姦,而是同樣身為女人,能忍心眼睜睜看著像自己妹妹那樣的柔弱女孩被糟蹋而死嗎?當災難來臨,長者保護幼者,強者保護弱者,不是天經地義嗎?救人的義舉跟是不是妓女、愛不愛國沒有關係,是出於人的良知。
 
戲名叫《金陵十三釵》,女學生和妓女的作用卻只是「掐架」和「掉包」,篇幅有限,陪襯人物只能模糊地作為一個個符號存在。為了湊齊「13釵」,讓陳喬治男扮女裝,其實陳喬治和約翰的對手戲都可以由書娟一人完成,這個男孩角色可有可無。至於掉包的空缺,是書娟主動頂替,她為父親感到羞恥,也為了搭救同伴。前面的情節應有一些鋪墊,不是只寫「當漢姦情有可原」,也要寫出這種「向惡屈從」的行為(哪怕是被迫)會引起什麼惡果,如果墜樓而死的那個女生是書娟最好的朋友,孟先生做漢奸就更無法得到女兒原諒,父女之間就有可能決裂。最後一個人上車時,不是妓女小蚊子哭鬧掙扎,而是孟先生看清那是自己的女兒書娟,五雷轟頂,之前所有努力都落了空,拼命想要阻攔而被槍殺,這才顯出「漢奸」這個角色的可悲性,一個孩子尚且知道捨生取義,大人卻想要忍辱偷生,跪著活不是真正的希望,站著死才是。
 
約翰帶著學生們順利出逃的戲有驚無險,可以不提。電影最後定格在書娟那雙清澈哀傷的眼睛上,她和玉墨她們一起上路,不是指望別人犧牲來換自己活命,而是勇敢從自己做起,這種精神才是一個民族存續的根本,《金陵十三釵》這才名副其實。陳喬治的「替補」就不必引起爭義,全片也不至於淪為約翰一個外來客的獨角戲。這位遠道而來的人道主義戰術,勇敢、機智、多情,不僅沒有臨陣脫逃,還在敵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修好逃跑用的卡車,要是他過得了玉墨的美人關,沒有接受她的獻身,就更高大全了。克里斯蒂安·貝爾演得好,咱用一堆非職業演員襯託人家這樣的戲骨,佔了成本的便宜吃了演技的虧。貝爾沒準兒能拿奧斯卡,咱花了6億人民幣,塑造了一個響噹噹的美國英雄,真是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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