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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三釵--The Flowers of War

金陵十三钗/TheFlowersOfWar

7.5 / 56,313人    146分鐘

導演: 張藝謀
編劇: 劉恒 嚴歌苓
演員: 克里斯汀貝爾 保羅薛納德 倪妮 張歆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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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ncill

2011-12-24 09:26:58

二零一一讓我震動的電影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開始正經看時是佟大為的主場(李教官)。而後女學生,妓女們,日本兵,約翰……一一地出場了。
     電影是根據小說改編的,情節大致說的是一群秦淮河的娼妓為避戰難躲進一個天主教堂。教堂的神父剛死,來處理殯葬事宜的約翰因為自己的外國臉被當了神父。教堂里還有一批女學生,她們不歡喜妓女們來這裡,不給她們好臉色看。然而之後日本兵來了,發現了女學生。軍官假意保護她們,給她們糧食和水,卻命令神父讓她們去給日本軍官唱歌慶功。女學生們不願忍受恥辱想跳樓自殺,被娼妓們勸下。最後姐姐們代替了妹妹們去往那未知的日本軍營,而「神父」約翰趁機將她們永遠帶離了那天主教堂……
     我不太會處理梗概,但大意如此。常覺得一部電影最後能讓人拍案叫絕,一定是因為它裡面有某些深深觸動你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往往過於凌亂……你覺得這一秒被感動,下一秒亦已是難以自己。於是在那些被深深撼動了的時刻,我們根本無暇對其加以處理。最後走出影院的時候只能是不斷地,一聲聲地感嘆著太好看了,卻又具體無法那樣有條理地說出其中妙處。
    ……這樣的,愛著這部電影。
    試著談一談吧,先從李教官談起。戰爭片也看過,《拯救大兵瑞恩》裡的鏡頭當然比這部片裡的多得多了。但這當然不是它的重點。他給我的最深印像是兩個,其一是他從唱詩廳前經過,聽見女學生們在唱禱歌,於是靜靜停下來,蹲下身在門前放了一個什麼。其實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它靜靜地,小小地被放在那兒。廳的空冷和寂靜,青灰的地,他的影子……那一定是一個對於他很重要的東西,只是他聽到了那天籟般的聲音一時無言,情難自己地願意把它交付出來,放在那空曠的寂靜的門前。許是為了交託,讓這歌聲慰藉這東西所寄託的什麼;許是別的,什麼吧。
    另一個鏡頭是他生命的最後。他是一個狙擊手,槍法之精準讓人嘆惜。是的嘆惜……因為他最終還是死於日本兵的炮彈下。他一個人本來便無法扛住那多的敵,然而他直到死還是用力地,緩慢地抬起他的頭,固執地盯著那個日本兵,喘息著……一陣狂亂的槍擊,他跌下城牆,然而他直到死還不忘反擊,他的身上繫了很多炸彈的牽引線……慢鏡頭,爆炸聲,一切歸於寂靜。
    我在看到這裡時很大地喘了一口氣,摀住了我的嘴。我的眼睛一定是紅了一圈。
    也是在看片頭的這一段時,我又感到了一種過去也曾感到過卻從不曾付之於語言的東西。那是一種戰爭之外和平無法帶給我的東西,那是一種精神……那種精神在戰亂的年代長久地存在於很多人的心頭卻在和平的時代日漸消弭了,那是一種願意為自己堅定摯愛著的事業奉獻自己一切乃至生命的精神。於李教官而言,那事情是保護教堂裡的女學生,於是能護一個是一個,能護一時是一時。於是他直到死仍不忘還日本兵以一擊,於是他一直不離開教堂,甚至不忘告誡約翰一定要保護好女學生們。
  
     然後誰呢,切正題罷,那些女孩們和女人們。或曰,學生與娼妓。
     其實最後在我眼中,她們每一個都是最美的。不管是清純質樸的女學生們,還是風姿妖嬈成熟綽約的娼妓們。我可以看到她們人性當中深深的美。從沒有一次年齡在我眼中這樣地褪去了意義。不管是十三還是三十,簡單的學生頭還是高高燙起的捲髮,樸實藍色的學生服還是妖嬈的旗袍,鮮艷的指甲。她們,都是那樣的美。
     從那個鏡頭切入吧,學生們正要逃進妓女們藏身的地窖,日本兵來襲。最後一秒舒下了決定,「快上樓!」於是將生的希望留給了地窖裡的另一批女人。雖然最後孩子們被教堂外的李教官救了,但這觸動對於那些妓女們不可謂不大。玉墨的神情演的極好,當然這種神情在其他電影裡也是有出現的,甚至出現過很多次。那是一種靈魂被觸動了的神情,有點悵然,有點悔,還有點歉意,欲言又止的。
     電影裡還提到了那為人熟知的詩句,「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那是玉墨們在把女學生們勸下來後,商量要不要真的代替她們去給日本兵唱歌時一個妓女說的。「罵我們的話,能不記得嗎!」「我們今天就要證明給他們看看!」於是秦淮河的風塵女們,一個個跟著玉墨點了頭。
    她們在臨行前給所有人唱了一曲,琵琶聲與絲絲柔柔如弦語的歌聲,裊娜嫵媚的眼神和手姿,她們實在是唱的很好。舒一個人捧著臉坐在台前,就彷彿看到所有婀娜的那十二女子翩躚而來,扭著腰,眼波流轉。歌聲吳儂,軟語細音。
    其實恩恩相報這主題不論是電影或是書籍其實已不算稀奇,但這電影還是談了點別的新的,或者對於我而言如此。
  
    故事裡有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浦生,李教官背進教堂的小傷兵。「我只想讓他最後在個暖和點的地方,謝謝了。」浦生最後全身青紫,傷口潰爛離開了人世。他的最後一句話是,「姐……下雨了……場上的糧食該淋濕了……」他說的不是媽是姐,我想或許是最後豆蔻,那個女孩真的走進了他的心裡。或者說撇去這個不論,戰爭再嚴酷,一個人在戰場上離去,心中都會想著他的故鄉?「一個士兵不是戰死沙場,就是回到故鄉。」這話或者還有一解,即使戰死於沙場,他心中也永存著歸家的渴望?「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最後落筆的,不也是個「回」字麼。
     回到豆蔻的故事,她一眼見到了浦生的臉便情不自禁地說:「他真像我弟弟!」被姐妹們笑了也不覺。不知為何,我瘋了還是怎的,豆蔻竟給我一種香菱的感覺。「呆香菱情解石榴裙」,故事裡的豆蔻似也是呆了,竟為了給浦生彈一曲最好的琵琶,不惜生命要回去找那四根琵琶弦。最後弦當然是找到了,但卻是浸著血被帶回來的……她和另一個與她一同回秦淮河邊找耳環的女孩一同被發現,輪姦而死。「我日你奶奶!我日你祖宗!」不知為何看到聽到這段台詞我一點不覺其他,只是深深的,深深的悲涼和恐怖。
    其實為妓並沒有損害她那靈性不是嗎!她還是那麼的可愛,那麼的生機勃勃。她大膽,真誠,絲毫沒有不好意思地對浦生表達自己的愛意。「你娶了我吧!我來彈琵琶,你敲著棍子化飯給你媽吃!」多可愛的想像啊,聽到那句話全場觀眾都笑了。她甚至有點讓我想起《詩經》里那些可愛的女孩子們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角度不同,但是不是就是有那麼點相識的地方!我恨不能找出一句一樣那麼活潑,可愛,大膽的告白語援引而證其意!
    多令人扼腕嘆息啊,那樣可愛的一個女子。那樣的一個下場。……剛讀到何懷宏的一篇文章,引於此。
    (其實他文章本身想討論的倒不是這個問題,以為助耳。)
    「今天的人們已經很難體會當時的『叛徒』一詞壓在人們心頭的重量,甚至一個幼小的孩子,那時最為恐懼的一件事也是萬一被敵人抓住怎麼辦,他想自己也許能忍受一般的折磨,但還有許多更為害怕、甚至不知名的酷刑呢,如果把人的惡性調動出來,人類在殘酷性上是可以永遠花樣翻新的,據《1984》中一個折磨者的說法,對每一個人都是可以找出他身體最害怕的一種東西的。而對女性更可加上對身體的嚴重凌辱。一個陷入敵方營壘的人無法抗拒這種暴力對自己的發生,這時候,你會感到一個人身體的極其軟弱、無力和渺小。這種酷刑甚至比死亡還可怕,使一個人求死不能。」(——《叛徒問題或靈與肉》)
      那些太過可怕的場面一幕幕如噩夢般的出現,一次次地提醒著我們自己有多麼幸運。我們的幸運,是因為有人在前頭替我們承擔了不幸。在一個戰爭硝煙早已遠去的和平時代,愈來愈多的感懷戰爭的作品被出版、為人所知所見。然而這部電影又一次地提醒了我,(這也是其他一些東西之前曾經提醒過我卻沒有被及時記錄下來的)那便是。沒有人,能夠深入骨髓地理解另一個人。沒有一個時代,能夠深入骨髓地理解另一個時代。沒有一個時代的人們,能夠再精準無誤地透徹入骨地感受經歷另一個時代的人們所曾經感歷過的。
     圖書館博物館的數據史料無助於此,或說甚少實質性的助益。高科技的模擬手段也只是暫時性作用。甚至我想說即使如這電影,也只是突然猛地使我強烈意識到了這一點,也許過幾天之後功課與其他的事情又會將我淹沒在現實的事務之中。但意識到這一點使我感到深深的悲哀,讓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所有人,歷史的侷限性。想曾經我多少次地把這個詞寫在筆下啊,但真的明白它的意思嗎?
     於是說到底,還是那句話嗎。「千山萬水走到最後,我們最終極的負責對象還是自己。」人如此,時代亦然。而怎麼能不憂傷,怎麼能不悵惘。曾有一同學提及,「記憶的邊緣便成了遺忘。」亦曾有一書名曰《勿讓往事成歷史》。話題好,書名亦起得妙。「往事」,裡面含了太多的親歷親為,有太多的真情實感,親聞親見。而「歷史」,只能是歷史,而已了。
     那是寫在紙頁上,印刷在書頁上的再也獲取不了溫度的回憶。
     依舊是何懷宏老師的一篇文章,《為什麼憂傷》。引一段於此,或可有一二相通之理。
     「是的,總是不敢奢望,總是有一種憂傷。這還不僅是對一種『文化所化之人』或者文化『託命之人』的人物的憂傷,而且是一種文化的憂傷;這又還不僅是對一種即將衰落的文化的憂傷,而是對整個文化精神的憂傷。更有進者,我們在耶穌被釘十字架前夜在橄欖園的情景,可以感到一種信仰精神的憂傷;在康德所說『有思想的人感到憂傷』中,可以看到一種理性精神的憂傷。一千六百多年之後,帕斯卡爾深切地感受到了耶穌在橄欖園中的憂傷,他似乎聽見耶穌在對他說話:『我在自己的憂傷中思念著你。』他於此寫道:『耶穌將會憂傷,一直到世界的終了。』」
    他們的憂傷,他們之所以憂傷,或許——便是同樣地對於未來乏人可知己的憂傷?更進者,是對現今便已乏人知之的憂傷?他們便如同柏拉圖描繪的那個向著洞口站的唯一的人,面對背過身去的同伴感到深深的憂傷。
    總而言之,這種默默的卻又深沉的憂傷在那瞬間又抓住了我,讓我幾乎無法呼吸。表現在電影裡便是面對豆蔻和那另一名女子的慘死感到巨大的恐懼。「我們無法親感其體會!」這一認知極痛地擊中了我讓我感到百感交集,錯亂紛擁。
    或許是,對於過去的戰爭年代裡的無辜逝去的生命的,禱念,和對現今生活的時代驟然而生的感激?我不得而知,亦不想再去想了。生活本身是多麼得來不易。而走了的人們,安息吧。安息吧安息吧。命運本身對你們不公,而或許可以用因果說撫慰你們百味雜陳的心。
    更或者,他們本活得驕傲,不需要那分毫的撫慰。像那影片末尾的,她們面帶笑容和學生們告著別,表情凝重地把摔碎的鏡片藏進懷中。還有那小男童George,也是兀自拒絕了神父的勸告,剛強地說「Yes,you can!」從容而走。
 
    電影裡還有很多耐人尋味的東西……譬如舒的父親做了漢奸,國義與己義相爭他最終選了女兒。「爸爸不這樣,能活下去嗎!」他把准許令交給約翰,「Please,take my daughter away....I can't do this..."我情不自禁地問倩倩,「國家利益與個人利益到底該選擇哪個?」片中的爸爸是這麼回答的,「我保護不了我的國家,保護不了我的城市,我只能保護我的女兒。」而影片最終給了他一個算好的歸論,約翰神父在帶女孩子們上車逃離前,扶著舒的肩膀很用力地對她強調,「記住,你爸爸是個好人!記住!」
    可我還是會思索這個問題。如果說「保護不了」是選擇個人利益的前提的話,如何才能為保全國家利益提供理由?歷史上有太多的英烈了,古今中外,從秋瑾到蘇武再到其他,但他們誰個不是犧牲了個人利益只為國家大義的?前者可以用舍大顧小來解釋,但後者怎麼可以用同樣的邏輯呢。
    也許是因為他們心中有一個超越了己身而存在的信念。他們的精神為之而燃燒,全身心的投入於此乃至願意獻出自己的生命。有這樣一種信念而存,他們不會在意個人私利,甚至會為了大義而捨棄小利。
    但問題又來了……不是說人生而平等嗎?就像片中約翰鼓搗著箱子為「掉包計」作準備時,突然停下來問George的問題。「人不是生而平等嗎!那誰來告訴我為什麼一定是那些女人們代替孩子們去!?」George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Well...we have to."人與人如此,人與事業呢?
    也許,也許是因為一種好的事業,一些人的付出而使之終於得以成功,最終會惠及更多的人?那事情就變成了為了更多人的利益而舍小利。那麼兩種選擇不也就變成了自私與責任心的區別?豈不是高下立判了……
    但還有好多新的問題,比如有人斥責過的譚嗣同的「白白送死」。毫無意義的犧牲是沒有價值的犧牲,活下去反而可能會更好。就說那電影中舒的爸爸,假如沒有苟且而活,從哪幫助約翰弄得修理卡車的工具,而幫得那一群女學生脫離險境?
    可思考的地方實在太多……我們永遠不能絕對地看死什麼問題。
    
    說這些吧……走出禮堂,我只感到深深的充實感。這電影讓我感到了很多精神一抖的東西,不管他人如何論說,看它實在值此一晚!寫到此時一點有餘了,想到明天又沒法早起,悲嘆啊。不過這感就是要及時記錄下來啊,我不悔!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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