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最可怕的地方

最近由王剛主演的《玉碎》又電視上重播了，這倒讓我想起這部電視劇首播時引起一段爭論，那就是由王剛出演的男主角是否應該為了不讓國寶落入日寇手中，而在最後將國寶「往天吼」摔碎。有的人認為這的藝術品是屬於全人類，不應該因為戰爭的原因被毀，即使其一時落入日本人手中，但是戰爭勝利後，我們還是可以將其索回，國寶還是屬於中國。而摔碎之後就再也沒有了；而不同意這樣觀點者，自然是支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這樣的爭論又讓我想起對於更早之前一部美國大片的爭論，那就是著名的《拯救大兵瑞恩》，究竟用八個人換一個人值不值，這在此片熱映之時，便已爭論得不可開交，至今依舊沒有定論。
而最近張藝謀導演的《金陵十三釵》也引起了相似的爭論，那就是為了救那些女學生，犧牲了那麼多士兵，犧牲了那些風塵女子，究竟值不值，是不是公平的，是不是人與人就是不平等的，為了一些人就可以犧牲另一些人的利益？
以上三次爭論，其實我覺得雙方都有道理，甚至那些質疑實際故事的人——就是那些認為國寶不應該被毀，八人小組也不應該冒險去救瑞恩，還有金陵的風塵女子不應該，或者說不必要捨身去救女學生的人的道理，聽上去更動聽，更加正常，更加理性，更加公平，更能打動人心，也更符合當下的普世價值觀。可是我們似乎忽略了這三個故事所發生的大環境——那就是戰爭。
戰爭的可怕之處不單單只是血流成河的殺戮、國破家亡的淒涼，它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戰爭毀掉了戰爭中人進行正常判斷、公平選擇和理性取捨的可能。這種其更可怕之處是這種效果是作用於戰爭雙方的，比如那些在南京大屠殺中屠戮中國百姓的日本士兵，如果在和平時代，大多都會是淳樸善良的你我一般的普通人，他們即使不會彬彬有禮，但也絕不會濫殺無辜，這是他們我們共有的道德判斷，只是戰爭將這一切可能都被毀掉了。
我們如今無論如何爭論那上面的幾個問題，無論誰輸誰贏，走出大門都是一番和平景像，我們可以進行任何合理的選擇，而不會因為觀點不同而遭遇什麼不測。而在電影中那樣戰爭環境下呢？我們走出大門，隨時都會死於非命，更可怕的是無論你所持觀點如何、所站的隊伍是哪一方，這種喪命的機會都是均等的，就像《金陵十三釵》中那位想救女兒而投靠日本人的父親，不也最終死於日本人手下。
這就是「寧做太平犬，不為亂理人」的道理所在啊。這也是戰爭最大的荒謬所在。任何價值觀在被戰爭裹挾時，都將被荒謬得面目全非，以上那些爭論中雙方背後所持有的任何道理、任何價值觀在面對戰爭這個龐然大物時，都會顯得脆弱無比，不堪一擊。反倒是電影中的那些拼死抵抗的士兵和慷慨赴義的秦淮女子們顯得更加真實、更加入性，他們身處戰亂，無從知曉今後會是如何，戰爭何時結束，他們和劇中那些善良的人們——包括那位假神父、那位教堂的小管事——只是用自己所能做到的、在我們現在看來可能不夠合理、甚至毫無公平可言的行動去捍衛了他們自己心中的價值觀不被那場戰爭毀去。他們可以犧牲自己，他們必須殘忍地取捨，只要能保住那些女學生，這是他們在戰爭可怕的荒謬吞噬一切時，努力保住的一絲希望。希望不會被戰爭毀掉。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