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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三釵--The Flowers of War

金陵十三钗/TheFlowersOfWar

7.5 / 56,313人    146分鐘

導演: 張藝謀
編劇: 劉恒 嚴歌苓
演員: 克里斯汀貝爾 保羅薛納德 倪妮 張歆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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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川空

2011-12-30 22:03:04

轉:國破商女恨,城淪煙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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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評論作者為吳澧,本人未經許可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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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藝謀導演的電影《The Flowers of War》(下文將譯作「城淪之花」——吳老農寧願唐突張大導,也不願唐突《紅樓夢》里「金陵十二釵」),最近在紐約、洛杉磯和舊金山各選一家影院上映一週。奧斯卡有規矩,新片只要年底前在洛杉磯任何影院公映至少七天,就有資格報名參選。顯然,這部電影是衝著明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而去的。
 
故事想來大家已知道。1938年12月,日本兵攻陷南京。南京天主堂內,有兩撥女子躲在那裡避難。一撥是教會學校女學生;另一撥是秦淮河上的商女。一個美國來的假神父約翰,代表教會與日本佔領當局打交道。當日本兵要把女學生帶走蹂躪時,商女們挺身而出,替下了女學生。
 
坐在影院裡,感覺上,這幾幾乎就是一部美國電影了。編排和節奏是好萊塢式的,甚至男主角起用的都是美國演員克里斯蒂安·貝爾。大把的英語之外,漢語講的是南京方言,從根上甩掉了央視腔。攝影很好,拍國軍戰士很酷,拍秦淮商女很美。片中的江南絲竹,也是老農愛聽的音樂。張藝謀的一貫弱項是編故事,這次基本編順了,看來劉恆和嚴歌苓起了作用。有些細節略為用力過度,過於巧合,比如貝爾的角色約翰「神父」之女兒在女學生書娟的年齡死去,頭牌商女玉墨在這年齡被嫖客開苞,以此建立這兩位與女學生的暗中感情聯繫。但這至少說明編劇盡力了。戲裡甚至有黑色幽默。為日軍作翻譯的書娟父親,見到被日本人拉走的「女學生」里沒有自己的女兒,他很可能叫喚壞事,日本兵卻沒有給他機會。
 
中國第一部基本好萊塢化(說得好聽點是全球化)的片子,在中國電影史上或許可算劃時代,但要打開海外局面,卻還得是上乘的好萊塢電影才行。可惜洋人不太賣帳,至少俺找到的幾篇美國影評不太賣帳。我們中國人多少讀過些武俠小說,商女們僅憑一腔俠情而代女學生去死,還覺得可以接受。美國影評人則認為整個故事不可信,當它純為煽情之作。其實,就是俠義,多少也要點報恩成份的。
 
這裡就看出張藝謀的侷限了。這老小子也是老農德性,紮根鄉土堅定不移,雖說表現不同。老農是自知土而拼命裝,明明只是中學程度——英語算是勉強有英國中學程度吧,其他各科中國中學程度——卻整天裝得像是有點文化的樣子;老謀子則跟俺老家的鄉親一樣,坐田埂上聊天,三句里總有兩句跟男性生理偏好有關。他在《南方週末》的採訪(12月15日)中說:「在創作前期,我跟許多專家討論,專家給我講好多秦淮文化,因為電影講的是秦淮女子嘛」——更嚴格地說,《城淪之花》講的『只是』秦淮女子。電影裡另一撥女子,書娟她們這些教會學生所受的基督教文化影響,則對不起,通忘記了。老謀子只對商女感性趣,他才不會想到要請專家給他講講基督教義。難怪電影裡書娟她們祈禱完了,連個十字都不劃。
 
書娟她們在電影中是 convent students, 讀的是修女院辦的女校,在那個時代,是按准修女培養的。而且那時的十四歲也不是今日的十四歲,今日的十四歲還是傻的,那時已是准大人。她們不可能沒有受過基本的宗教教育,不可能不受傳教士活動的影響。當年傳教士在中國做的一大好事就是收容妓女,為她們治病。明年是賽珍珠一百二十週年誕辰,她因著寫了描寫中國農民的作品《大地》(The Good Earth),而成為諾貝爾文學獎第一位女性桂冠作家。從小帶她並教她漢語的王阿媽,就是賽珍珠的傳教士父母從妓院贖出來的。但老謀子把這些學生拍得像是純受舊式中國教育似的,她們看不起商女,不讓玉墨她們用樓上的廁所。如果改為商女們逃難時受盡歧視,人們不准她們進入藏身洞所;倒是這些女學生將她們當作可以拯救的迷路羔羊,兩撥女人間開始良性互動,那麼後面的替死,是否有了點洋人能夠理解的感情基礎?
 
現在電影裡,替死之前,兩撥女人間幾乎沒有來往。其實可以讓女生為商女作翻譯的,當商女們要和約翰「神父」打交道時。與其編那種玉墨曾是教會學校高材生(所以能講流利英語)的不可信橋段,還不如編書娟母親曾經有恩於玉墨,這更符合中國人的俠義道。
 
張大導和編劇們似乎想通過為救援女學生而犧牲的李教官,將保護女學生的責任轉移給商女們。但是,這一「轉移」交代得既不清楚又不可信。
 
《城淪之花》的一大敗筆,是讓女學生們爬上教堂鐘樓要自殺,從而引出商女替死之慷慨。問題是天主教徒能自殺嗎?自殺相當於叛變上帝啊。至少也要讓書娟她們爭論爭論吧?如果討論後決定自殺,自殺前也該請求上帝寬恕:Lord, forgive me for being too weak to stand up to this evil。
 
至於決定替死後的來往,至少讓老農覺得感情上很難接受。知道商女代自己去死,女生們怎麼能帶著笑將學生制服遞過去?就算貝爾騙她們,說商女是 professionals,應付日本兵綽綽有餘,女學生也該知道商女此去凶多吉少——對方都在托囑後事了。面對救命恩人,在感情上是很難應對的,十四歲的女孩子處理不了。貝爾若是個懂事的,這時就該隔開兩撥女子,不讓她們再見面。制服可以由那個男孩喬治(電影裡只有該角色是完全自然的)收齊了交給商女。當然,張大導是非要有這一幕的,以此引出商女們齊唱《秦淮景》。
 
張大導刻劃商女的體態很到位,對女學生的心理髮展則毫不在意。貝爾駕著卡車開出南京城,書娟的畫外音說她再也沒見過玉墨她們、甚至不知道她們名字,電影到此就完了。老農倒是很想問問書娟——她今年要有八十七歲了——經歷了這樣的事情之後,what you did with your life, which was saved by a humble but noble woman?
 
《城淪之花》讓人想起莫泊桑的名作《羊脂球》(Boule de Suif)。 一個莫大師式的啟人反思的結尾,或許是這樣的:
 
書娟後來參加了抗戰,為援助中國的美軍教官作翻譯。勝利後,她去美國繼續求學,讀下了博士學位,作了教授。待到中國大陸改革開放,書娟回國尋找玉墨她們。她只找到玉墨的女兒。玉墨女兒告訴書娟:玉墨活下來了,1949後,屢次政治運動中她都是打擊對象,說她是破鞋和漢奸(這是某些被迫做過「慰安婦」的女人們的真實經歷),直至文革中不堪忍受而自殺。書娟將玉墨從未說過也無處可說的那段故事告訴了玉墨的女兒。書娟摟著玉墨的女兒說:Your mother and my father, they were not bad people. They just lived in bad time。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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