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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三釵--The Flowers of War

金陵十三钗/TheFlowersOfWar

7.5 / 56,313人    146分鐘

導演: 張藝謀
編劇: 劉恒 嚴歌苓
演員: 克里斯汀貝爾 保羅薛納德 倪妮 張歆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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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斷3

2012-01-01 00:08:18

昇華的妓女與卑微的音樂家


有人問我金陵十三釵是一部什麼樣的電影,我說這部電影非常媚俗。我說他媚俗,媚的到底是什麼俗?既非低俗亦非庸俗。有人說張國師玩的是「情色愛國主義」,無非是博眼球的把戲,其實核心全是些三俗的玩意。我倒覺得一個大國的國師大抵是不會這麼低俗的,而且「情色愛國主意」這個詞本身就讓人很疑惑,我甚至懷疑批評者本人是否能說明到底什麼主義算是情色愛國主義。如果只是色情+愛國主義,那這個詞本身就很有博眼球的嫌疑。
看國人關於南京大屠殺的作品,總有種難於言表的彆扭,然而鑒於那段歷史,卻又不便於直接開罵。這便是愛國主義題材得第一重功效,再拍的難看,也不大好說不感動,要不一定有人質疑我人性的存在性。彷彿一泡貼上愛國主義的屎,吃下去腹內翻江倒海,你不說好吃,就有人質疑你的味覺是不是壞掉了。
人們常說主旋律電影太假,人物過於臉譜化,表現不出真實的人性,就像文革時的樣板戲(這裡到要說句公道話,畢竟"臉譜"本身就是戲曲最明顯的識別標誌)。於是這麼一部"商女亦知亡國恨"的電影的誕生,正好拿來滿足許多又想愛國,又不喜歡主旋律的人。國師玩愛國主義,也要玩得與眾不同。此番出場賺人眼淚的居然是一群性工作者,以及一個美帝國主義來的浪蕩公子。
果然有人聲稱此片太感人至深了,可謂國師藝術的回歸,從中看到了"人性的光輝與偉大"。這麼說來,此片一定著實能表現真實的人性了。
跟一個剛看完此片的同事聊天,他說觀影最大的感觸有兩點,一是從女孩到女人的轉變,另外就是裡面的各種人,在面對令人髮指的罪行時,都選擇了自我救贖,最終都要完成一次人性的昇華,這——很扯。
他這樣的不適感,也正是我想說的。兩種矛盾的評價,竟然都繞不開"人性"這個概念。我固然贊同,在這樣的時空背景下確實有數不清的關於人性的命題可以拿來討論,可我不得不說,國師探討人性的邏輯實在很令人費解。
波蘭斯基根據Szpilman自傳小說改編的電影鋼琴家,從頭到尾都敘述都很平淡,波瀾不興,簡直像在冷眼旁觀,連個高潮都沒有。中國人看這部片尤其難以理解,這麼一個故事完全可以拍的高潮迭起,淚點十足。更奇怪的是,搜遍世界電影史,一輩子能經歷兩次滅門的也只波蘭斯基這麼一位了。可這個男人無論拍什麼總是那麼不溫不火的,鋼琴家也不例外。Szpilman他們一家人在前途未卜的情況下,竟然用僅有的錢買一塊牛奶糖,這是多麼奇怪的事。全家人被送上去往集中營的火車,千鈞一髮之際,Szpilman被一個波蘭的漢奸拉了出了,叫他趕緊跑路,於是乎Szpilman裝成搬運工逃走了。靠……丫竟然走了!他怎麼不上去痛斥漢奸出賣同胞的行徑,然後毅然踏上火車,回到家人和猶太同胞中間,特寫中大家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他怎麼不說我要為這些不幸的人最後演奏一首鋼琴曲,在悲壯而鼓舞人心的樂曲中,火車緩緩開動,踏上死亡之旅。他怎麼不挺身而出保護家人,保護同胞,至少也要找一個在校學生,跟他換一換裝扮,保護波蘭的未來呀。丫居然就這麼走了,沒有任何英勇的舉動!他在躲藏期間,受到一位欣賞他音樂才華的德國軍官接濟,撤退時還把棉衣送給了他。這個Szpilman還是不是人,他的國讎家恨到哪裡去了?竟然就為了一點食物,而去彈琴取悅自己的仇人。他怎麼不撲上去跟他玩命,被捕槍決時還要對法西斯大罪行大聲控訴。
一個波蘭音樂家,竟然從來沒想過要昇華自己的人性,簡直連中國的妓女都不如,還不嫌寒磣把自己的事寫成書,居然還有導演有臉拍,而且公然是一個在納粹的屠殺中倖存的導演。看來導演本人也一定沒有昇華過人性,他憑啥拿奧斯卡獎呢?
我不禁想起了前日廣受關注的深圳聯防隊員入室強姦的事件,看似一件簡單的事,卻因為一個情節,使圍觀此事的人群產生了極大分歧,這就是那個躲在雜物間不敢作聲的窩囊丈夫。對這個自稱最懦弱的丈夫的男人,部份人表示同情,認為如果他逞一時之意氣,那強姦案怕是要變謀殺案了。另一些人卻說正是這男人的懦弱,導致妻子被強姦。這麼沒用的人,幹嗎化名叫楊武呢,乾脆叫楊痿得了。
一個才華出眾的鋼琴家,受人稱讚,前途無量,實在難以跟一個倉惶逃竄,藏在破爛廢墟里委屈求全的人對應起來。楊武身為一個男人,當然有責任保護妻子,又怎麼會在妻子受到強姦毆打的時候,全然沒有任何行動呢?德國鬼子和聯防隊員到底是怎樣一種恐怖的威脅,使一個人竟會作出如此有反常態的選擇?這個我沒經歷過,不好做評價,只想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總是認為,一個人,在受到強權或暴力壓迫下,他的人性是趨向昇華的呢?
這種語境下,人性這個概念被抽提出來,似乎是暗含著某種二元論的基本假設,假定人性是某種獨立於人的身體,獨立于思考器官的東西。人性的高低優劣純然是一個選擇問題,雖然他的選擇會受到身體的壓抑或干擾,但他甚至能選擇不要受身體制約,這樣的擺脫身體束縛的選擇過程就叫做昇華。昇華不僅是道義上應該,也是實踐中可行的。在人性傾向於昇華的假設下,妓女沒有地方賣淫就出來愛國,為別人犧牲就成了極為自然的結果。同樣的Szpilman也不該慫,楊武也不該虛,因為這不是自然的人性。
為什麼西方人就不像我們這樣探討人性呢?波蘭斯基得了奧斯卡,可國師的沖奧還像沖廁所一樣,每次一衝就啥都沒了。
我猜大概他們已經有了一種共識,人性實在是個不大靠得住的東西,但是人性墮落又會帶來數不清的可悲可怕的後果,於是乎痛定思痛,在大的災難之後去修改他們的制度,使其更加完善,一方面制約人性,同時更保護人性。我們中國人可能更強大一些,因為我們在壓迫之下總會昇華。所以在很多人意識里,任何人與人之間的事都能還原為一個人性的命題加以討論。悲劇都可歸咎於人性沒有昇華,一旦社會中的每個人都昇華了,這個社會就和諧了。我不知道現在說構建和諧社會,卻讓人買不起房,看不起病,上不起學,是否是有深意的,其實是為了激發中華民族偉大的人性,促使其昇華。子曰:然則有民昇華而國不和諧者歟?吾未得而見之矣。
在一個普遍意識到災難對人性的壓抑摧殘的年代,竟然還有那麼一大批人,熱衷於用欣賞的眼光審視災難對人性的昇華作用。我們常說要牢記歷史,牢記歷史給我們的警示。可是這兩種態度放在一起就顯得很費解,難不成張國師是想說,我們要記住那段歷史,因為在那次災難中我們中華民族得到空前的鍛鍊和昇華?無怪常言道多難興邦。
金陵十三釵之媚俗,媚的便是這種俗。觀眾不希望看到災難陰影籠罩下,人性被摧殘的卑微,他們希望看的是在人性光輝照耀下,罪惡顯得更猥瑣。
寫常態下的人性卑微,太沒格調,寫災難下的人性卑微,太膚淺,寫常態下的人性昇華,太矯情,唯有寫災難下的人性昇華,才讓人看得高潮迭起。既然真實描寫人性的東西看起來不習慣,覺得太平淡無奇,偏要來店加料的人性才過癮,我倒覺得與其叫什麼情色愛國主義,不如叫重口味愛國主義來的貼切些。

這篇評論是用分身發的,因為上面的話無關電影。十三釵這種電影,更有意思的話題總是與電影無關的。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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