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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三釵--The Flowers of War

金陵十三钗/TheFlowersOfWar

7.5 / 56,313人    146分鐘

導演: 張藝謀
編劇: 劉恒 嚴歌苓
演員: 克里斯汀貝爾 保羅薛納德 倪妮 張歆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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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草

2012-01-10 08:11:37

金陵十三釵


去看電影《金陵十三釵》,很大程度上是源於好奇。
不是好奇張藝謀用六個億砸出了一部怎樣的鴻篇巨製,而是好奇經嚴歌苓的小說改編成的電影,會動一番怎樣的手術。

事實證明,這手術動得還真不小。
首先,本是小說中主要人物的英格曼神父一出場就已經去見了上帝,取而代之的,是原小說中根本沒有的角色。
約翰,一個殯葬工,西方二流子。陰差陽錯中,他被逼上梁山,成了業餘的神父,一群女學生及妓女們的保護神,還跟女主玉墨談了一場異國戀愛,搶佔了一段本該屬於落難軍官的亂世情史。

這一刀砍得可真夠狠,為了迎合張藝謀的商業野心,想必編劇們一定窮盡了腦力。
不過事實證明,改編還是挺成功的。畢竟,這是一部劇情片,而不是紀錄片。試想想,一個英俊風流的年輕神父,與一個正氣凜然的老神父,何者更吸引人?

約翰的出場,採取了先抑後揚的手法。在西方電影中,這是推出孤膽英雄常用的路數。多少年過去了,觀眾們還是吃這一套。
沒辦法,這就是戲劇性的魅力。
不過約翰這個殯葬工的角色安排,倒是為片末妓女們替代女學生墊了個好底。否則,讓煙花女子一夜之間變身成清純女學生,還真不是小說中大筆一揮就可以搞定的事,起碼邏輯上就讓人詬病。有了約翰這個入殮師,一切就順理成章得多。
所以,如此大刀闊斧卻沒有失敗的改編法證明了:只要故事好看,不一定要照本宣科,畢竟,人物是跟著故事走的。

電影看完,剛走出影院大門,我就和閨蜜開始爭論,有關於《金陵十三釵》的立意問題。
我主張在自己未親眼看過某部片子之前,最好先不要去看相關評論,因為容易受「先入為主」的觀念影響,從而左右了自己的判斷。
我沒在電影中看出坊間熱議的所謂「消費妓女與處女」的概念,這樣的理解很狹隘。
劇情的確是安排妓女們代替女學生們去送死了,但這是片中人物自主意志選擇的結果,是順應人類自然情感邏輯的。
張藝謀做為導演,只是做了順其自然地呈現,並非有意在宣揚。

但是,電影在抗戰的主題上打了高光。不知這是否是有關方面提出的要求,抑或只是張導單方面的YY。
在嚴歌苓的原著小說里,抗戰只是一個背景,並不是濃墨重彩的主題,她著力渲染的,是在那種四面楚歌的環境裡,小人物們的心理戰場。

參考張純如《南京浩劫》的史料,南京一役,產生過一個讓國軍蒙羞的紀錄。當年尚有近十萬兵力駐紮的南京,面對五萬日軍的入侵,丟盔棄甲,不戰而降。
在倉惶的逃離中,軍人們糗態頻出。坦克向著己方軍士碾壓,最後只好動用手榴彈炸停。當兵的脫下自己的軍服,搶老百姓的破衣爛衫穿,只為了裝難民混出城。更有七千俘虜,輕信日本人會善待他們的傳言,自動放下武器,讓兩個中隊的日本兵拿繩子綁了手,活活做了槍靶子。

這樣的背景,在嚴歌苓的小說里也有提及。
於是乎,在這樣的情境之下,十幾個妓女們的挺身而出,更有了一種悲壯意味。
商女的確不知亡國恨,她們本是亂世佳人。國破山河碎,才使得更多文人義士有理由寄情聲色、慷慨悲歌。
而她們,盛世也好,亂世也罷,始終過著邊緣生活,找不到救贖的路徑。反正家早已破碎,人早已離散,妾身不過是開一夜的曇花,今朝有酒今朝醉。
而忽然間,殘酷現實將她們擺放在了人性的天平上,要她們在自私自利與有情有義之間選擇,選擇生或死。

關於這段情節的處理,引出了 「妓女與處女誰的性命更值錢」這個命題。
片中安排約翰神父一句話帶過,點到為止,也只能點到為止。因為問破了腦袋,也不會有答案。
套用一句歌詞:「成千上萬個門口,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劇情的走向,是順應人物內心河流的。
妓女們主動請纓,一則是因為女學生相約要跳樓。
十幾條人命吶!在眼前一字兒排開,就等著縱身一躍了。於是,做為年長幾歲的姐姐們,保護欲被激發了。
一開始或許是衝動之下說出來,到後來,在玉墨一番言辭煸動下,她們漸漸被自己的悲壯感染,同意真的拿狸貓換太子。

二來,妓女們因為自忖多經了些人事,可以捱過這種煎熬,對此玉墨說過一句話:經歷過這件事,我們可以活下去,可那些女孩子們呢?
的確,說得直白點,無論從生理角度還是心理角度來分析,妓女們比女學生們更有耐受力。

三則,人人都見不得美好被毀滅。妓女們的豆蔻年華已經提早終結,幾乎無一是出於自願。而這些女學生們還是初萌的芽,她們不忍心見其被糟蹋。更何況,原本唾棄她們的女學生,在關鍵的時候,也保護過她們。
人心都是肉長的。妓女們自恃滄桑歷盡,所以要為這世間多擔待一些罪惡。這也是源自人腔子裡的一股血性,尤其是在她們得知了姐妹的慘死,在那種群情激憤的時刻。

然後又有人跳出來批判女學生們的自私。面對妓女姐姐們的犧牲,她們不言不語不作為,極儘自私本質。
其實女學生們的反應無可指摘。你能讓她們說些什麼?在生與死的大前提下,說什麼都虛偽啊!

自私也是想當然的。她們都還只是孩子,家境良好,從小被呵護著無驚無怖長大。未經人事,恐懼之心自然較妓女們更甚,既然有人替她們出頭,自然也是再好不過。再說,她們對妓女們的「專業」似懂非懂,潛意識裡,或許也在麻痹自己:「沒有關係的,她們會挺過這一關的,就讓她們去吧!」
這也是人性真實的一面。被逼上梁山的那一方,被熱血推動著慷慨赴死,被保護的那一方,自然就縮起了肩膀。因為相較之大,一方強大,一方弱小。
不要說人類,動物界也是這種生存法則。

所以碎鏡藏刀那一幕,真沒必要處理得那樣悲壯。
即便眾所周知,這一腳踏出便永無歸程,但妓女們的初衷,並不是奔著死去的。
她們不是抗日女戰士,她們只是普通女人,考慮得很現實:日本軍人大量進南京,能為其提供性服務的慰安婦又不夠,做為有限的資源,她們是可以利用的。所以只要曲意逢迎,不一定會死。
但是張導安排她們每人在胸前藏了一把玻璃刀,這就有點自相矛盾了。衣窮匕現,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還有陳喬治男扮女裝一筆,也是硬傷,是攪局來的,倒不如原著小說,平淡之中有深情。

不管怎麼說,電影與小說各有千秋。
電影受限頗多,要求短時間內講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於是情節自然就需緊湊、衝突需激烈,需張力十足,需戲劇化的場面調劑。
但小說娓娓道來,篇幅廣,立意深,情感便要深沉許多,對於人性的剖析自然也就更深入,更能引發戰爭對於人性摧殘的思考。
原著小說里,玉墨最後活了下來,卻不願再與她當年替下的書娟相認。
相濡以沫,相呴以濕,不若,相忘於江湖。

話說嚴歌苓擅長在小說中塑造有血有肉有風骨的女主,但在《金陵十三釵》里她沒有做到。可能玉墨這類女性與她的生活經驗相去甚遠,所以挖掘的深度還不夠。
在小說里,她雖然極力將之從淤泥中拔高,但拔得並不出挑。看過之後印象不深刻。倒是電影裡的玉墨,烈焰紅唇、蓮步輕移,柳腰款擺,會發嗲會發狠還會講英文,比小說裡的玉墨來得活色生香得多。
當然,做為新人的倪妮演技也相當地不賴,完全沒有生手的澀重感。

做為挑女角高手,張藝謀這次同樣沒失手。
但個人覺得,張導另有一處敗筆,即為了凸顯妓女們的身份,設計她們公然身著內衣在教堂遊蕩。要知道,時值冬天啊,外面薄雪覆瓦,教堂里又沒暖氣。妓女們也是人,是人都怕冷,有必要讓她們肉帛相見嗎?好好地穿完整一件衣服難道就會抹煞她們的妓女身份嗎?
拿真實度來說話,這點又要遭人詬病吶。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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