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閉島——精神分裂者的妄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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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劇情

1954年，聯邦警官泰迪（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 Leonardo DiCaprio 飾）和搭檔查克（馬克·魯弗洛 Mark Ruffalo 飾）乘船來到波士頓附近的禁閉島精神病犯監獄調查一樁離奇失蹤案。手刃親生骨肉的 女犯蕾切爾（艾蜜莉·莫迪默 Emily Mortimer 飾）從戒備森嚴的牢室神秘逃脫，藏匿於孤島深處。泰迪懷疑監獄的主治精神病醫師約翰·考利（本·金斯利 Ben Kingsley 飾）有意隱瞞內情，並向查克透露他上島的真實目的其實是尋找當年縱火燒死他妻子德洛麗絲（米歇爾·威廉士 Michelle 威廉斯 飾）的哈德魯·萊迪斯，並揭露美國政府利用精神病犯人進行人體科學實驗的罪行。但隨著調查的逐漸深入，真相卻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

 

泰迪其實就是萊迪斯，由於他患精神病的妻子溺死了自己的三個孩子，他一怒之下槍殺了妻子，面對整個家庭的破裂，他瘋了，從而產生幻覺，並在大腦中產生了偵探故事的版本，他的那個警方搭檔其實是他的主治醫生。最後泰迪清醒過來卻無法面對現實，不願像怪物一樣繼續活下去，而寧願承擔起一個正常人的責任而選擇赴死，假裝他沒有清醒。他清醒、冷靜地走向結局，主動去完成這個壯烈的悲劇。

 

影片的精彩在於設置兩種推理邏輯，整部影片前面的9/10都在設法把觀眾帶入了冒險片的推理猜想中，卻在最後峰迴路轉，完全顛覆了前面所有的猜想，變為典型的精神分裂的心理電影。一切都非常順其自然，他的病因，病症表現，他最終選擇面對卻已然失去生活的意義，選擇當活死人的做法，劇情便一目瞭然了。影片中最了不起的是院方採用的角色扮演的治療方法，它最終讓泰迪面對了真相，這種精神治療的偉大創舉讓我肅然起敬。

 

二.精神分裂症

（一）歷史

精神分裂症作為一組疾病，其存在與整個人類文明史一樣久遠，但它真正為人們所認識卻只不過是近一二百年的事。在古代，人們無法理解這些現象，只能根據其瘋狂的表象用魔鬼附身來解釋，正如影片中牆壁上的圖片所展示的那樣，由於他們不知道如何治療，便 用對付魔鬼與異類的方法：肉體折磨，鐵鏈束縛或放置於浴盆中作長時間的水浴，甚至火刑來「治療」它。影片中其中一幅跪在地上，全身長毛的圖片來自於聖經，是古代對被魔鬼上身的猶太的王掃羅的描繪。

 

精神分裂的發展歸功於三位精神病學家，其中一位是克雷丕林，長得就像影片中的光頭治療師一樣，這個角色就是對前人的致敬吧。

 

（二）精神分裂主要癥狀

泰迪的精神分裂主要表現為妄想和幻覺。

 

妄想是一種思維內容障礙，一般而言，妄想有三個缺一不可的特徵：

妄想是一種堅信，它不接受事實和理性的糾正，可以說是不可動搖和不可糾正的；

妄想是自我捲入的

妄想是個人獨特的

泰迪為迴避夢魘般的可怕真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裡編造了一段英雄冒險的故事，妄想自己就是那個發現納粹實驗和尋找殺死妻子的兇手榴彈迪斯的警員，以逃避自己親手殺死妻子的愧疚感。

 

幻覺是一種知覺障礙，在精神分裂症患者中有74%有幻覺，泰迪一直無法走出那段悲劇的陰影中，他的眼前總是浮現妻子和女兒的幻覺，時刻緊隨著他。

 

（三）精神分裂症的分類

在臨床診斷中，精神分裂症被分為偏執型，緊張型，瓦解型，殘留型，未分化型等五類。泰迪的癥狀顯然為偏執型精神分裂，病人情感和行為常受幻覺和妄想支配，表現為多疑，甚至出現傷人或自傷的行為。但病人的精神衰退不明顯，在不涉及其妄想癥狀時，其行為，言語和思維無明顯異常，故在發病後相當長的時間內，病人可以維持日常工作。

 

（四）病因

泰迪的發病與遺傳無關，是遭遇嚴重的生活創傷事件導致的應激反應。影片中的解釋也完全運用弗洛伊德的心理防禦機制的邏輯。個體在遭受生活創傷事件後，會採取一定的心理防禦機制進行自我保護，分裂是一種將那個罪孽的我與現實的我分開的好方式，以避免內心負擔過重的愧疚心理，而把自己幻想成為英雄，好我。幻想是為真相尋求另一番解釋。接下來就是投射，必須將一個壞我投射到其他人身上，為自己的過錯尋找替罪羔羊，醫生說泰迪的心理防禦機制很強，不願意面對自己就是雷迪斯的真相，他一直在病院裡尋找那個叫雷迪斯的仇人。當被另一個病人說中真相時，他的攻擊行為就指向對方。

 

所謂精神分裂症，似乎是為了逃避正常的生活，逃避焦慮，對付恐懼而發展起來的一種行為方式。

 

最終的敵人，就是恐懼。

 

三.夢境的手法

剛開始看這部電影時，我也被編劇牽著走入了泰迪的幻想世界。以為這個英雄即將克服困難，揭發一個令人震驚的醜聞。而電影后面的20分鐘裡，一切都清晰了起來，關於主角心理創傷的病因解釋其實很簡單，是屬於心理電影的老套路。電影更令我感興趣的是夢的表現手法。

 

第一個夢：妻子出現了，她問泰迪為什麼要酗酒，泰迪說是因為在戰場上殺了太多人，妻子的身體開始出現焚燒，當泰迪抱住她時，身體也開始流血，房間裡灰燼像飄雪般飄落，妻子最後化為盡燼。焚燒，肚子流血，灰燼，這些意象都是描繪著妻子被槍殺和縱火的死因。妻子對她說：你必須接受這一切。但泰迪不願意讓她走。夢揭示了泰迪不願意面對妻子已經死去的事實。

 

第二個夢：菜昂納多的表演真的入神了，他在電影開始的一連串的夢中就已經讓我感受深深地感受到這個男人內心的愧疚感。在第二個夢中，精神病院突然變成納粹集中營，路上堆滿了死人。當他走過死人堆時，發現其中兩個結冰的屍體開始變成有生命的人體，是瑞秋和女兒的，女兒開口告訴他：你本該救我的，你本該救我們的。一開始，我嘗試著解他的夢，我以為這種愧疚感真的如同夢中描述的那般，是起源於年輕時作為軍人的自己沒有及時將受難的人民從納粹分子手裡拯救出來而產生的。後來才發現，這是一種隱喻，沒有及時拯救受苦的人隱喻自己沒有及時醫治陷入病魔折磨痛苦的妻子，導致孩子們的死去。亡靈不會逝去，他們又變回有意志，會說話的人代表泰迪內心關於妻子和女兒的陰影一直沒有逝去，他們不願離去，仍然在他的夢裡，生活里質問他。妻子曾經在發病前就表現出的某些徵兆，如同告訴他：「自己的腦裡面就像是有蟲子在鑽」。而由於他的偏執，不聽從旁人的勸解，沒有在她陷入痛苦的時候幫助自己摯愛的妻子。導致她發病，親手殺死自己的三個小孩。在泰迪的內心，他感到妻子的發病，孩子被殺都是自己間接造成的，所以被納粹殺害的亡靈里出現了妻子和孩子的面孔，她們在責怪自己。

 

第三個夢：接下來，夢轉到了室內，他看到雷迪斯，他臉上從右腦到左下已被一條長長的劃痕割傷。面目醜陋，他幫自己點火。雷迪斯突然變成同伴，告訴他時間不多了。最後，身上佈滿血跡的瑞秋出現了，請求他幫助自己，他抱起地上同樣佈滿血跡死去的孩子，走到家裡的院子湖中，親手放進了湖裡。雷迪斯的背景和手裡都是火，暗示那場悲劇發生的方式。他臉上的劃痕有什麼宗教意義或典故嗎？？應該是代表一種罪大惡極的罪人所應該承受的懲罰，這是泰迪對自己罪孽深重的看法。當他發現時，孩子已經死了（象徵泰迪並非親手殺死孩子），但瑞秋的孩子最後死於自己家裡的湖裡，而他雖然發現時孩子已經死了，但自己卻也是間接將他們投入死亡的湖底，他流淚了。電影通過夢的場景（發生在自己家裡）在暗示真實的劇情是孩子的死與他自己有關（他把孩子投入湖中），而雷迪斯和瑞秋都是他人格中的一部份。這個夢暗示了那段真實，他不願承認的過往，雖然他自己不願意承認，但是潛意識會通過夢的方式讓他面對事實。

 

第四個：應該算是幻覺，坦白日夢也是夢的一種。妻子和女兒總是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同他說話。他們在提示他危險的存在。事實上，幽靈可能代表某種已經逝去但尚未被忘記的事情，或者代表某種已經幾乎被忘掉而你卻根本不能放棄的東西。只要他不承認真實，幽靈就永遠伴隨其左右。我們有理由相信，最終的泰迪是已經從夢境中清醒過來的，他的復發只是假裝的，他主動地放棄了這個冰冷的，毫無意義的世界和行屍走肉的生存。因為在最後他直面真相後，他同伸出手的女兒的幽靈握了手，握手代表言和，他接受了赤裸而殘忍的事實，與內心的陰影握手言和了，也是對自己的一種原諒。

 

即使面對了真相，但是如何去面對未來冰冷的生活？？作為成年人，要有對行為自我負責的能力。因為生活中有些事情，發生了就無法再挽回。並不是所有的錯誤都能被原諒，也不是所有的接受都能夠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