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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三釵--The Flowers of War

金陵十三钗/TheFlowersOfWar

7.5 / 55,934人    146分鐘

導演: 張藝謀
編劇: 劉恒 嚴歌苓
演員: 克里斯汀貝爾 保羅薛納德 倪妮 張歆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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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更兼細雨

2012-01-15 20:50:08

完全的意淫、完全的煽情、完全的臉譜化——評張藝謀的《金陵十三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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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的意淫、完全的煽情、完全的臉譜化
——評張藝謀的《金陵十三釵》

一、 題材與片名惡俗

象南京大屠殺這樣民族歷史上的慘痛災難,涉及到當時中國社會各個階層,從上層達官貴人到下層販夫走卒,有無數的故事可拍。而張藝謀就偏偏對當時風傳的妓女代女學生當慰安婦一節有興趣,可見其獵奇的心態。而取《金陵十三釵》這麼一個艷俗的名字,公然以色勾引,更彰顯張藝謀的惡俗。他大概以為中國還處在「娛樂靠球」的時代,只要加點情色佐料,就能把男性觀眾腦中的精蟲勾出來,乖乖地獻上真金白銀。

一想到張藝謀取這樣一個惡俗片名的動機,不免啞然失笑:真是個農民。要知道現在中國已經進入了一個「商業性性資源氾濫」的時代。不僅高官巨商們在「天上人間」尋歡作樂,就是平頭百姓也能在遍佈城鄉的桑拿、會所、發郎、休閒中心瀟灑瀟灑。在一個人們隨處可以看到性工作者的時代,還以妓女題材為噱頭,騙吃騙喝,也真太老土了。

本人也曾是張藝謀的擁躉,在《英雄》之前,張藝謀的每部電影上演,我全家都會上影院看,決不買盜版碟先睹為快(《活著》因為沒有公映,只能看盜版碟)。在我,算是對中國優秀導演的一點支持。《英雄》之後,則大多買盜版碟打發。《滿城盡帶黃金甲》盜版碟買回來,一年後才有興趣看了。《十面埋伏》、《三槍》則連買盜版的興趣也沒有,所以致今沒有看過(現在網上也很容易找到這些電影,但還是提不起興趣去看)。唯一上影院看的是《山楂樹》。

我確實很「反常」,似乎我的好惡永遠與大眾不一致。我奮勇貢獻票房時,張藝謀是叫好不叫座,而當我拒絕進影院時,張藝謀卻票房大好。張藝謀的電影以《英雄》為界,前期大多是比較好的。尤以張藝謀的首部電影《紅高梁》,元氣充沛,顛覆了《敵後武攻隊》式抗日電影的基本模式,是本人最喜歡的張藝謀電影。但在《大紅燈籠高高掛》中已經出現了那種惡俗的趣味。《英雄》的問題出在歷史觀上,而《滿城盡帶黃金甲》真是慘不忍睹,張藝謀淪落到要靠二岸三地的明星臉來賺取票房了。

這部《金陵十三釵》,原是不打算看的。儘管公映前造勢挺到位,報紙上評論不少,有贊有彈,豆瓣上更是熱鬧非凡,評論無數,但我冷漠依舊。今天偶爾在網上看到高清的視訊已經出來了,於是點開視訊,想看看張藝謀到底墮落到什麼程度了。結果看到二十分鐘,就看不下去了,忍著再看二十分鐘,就無論如何再看不下去了。我願意受騙,但騙人也不能這樣沒有技術含量呀。

二、 虛假,太虛假了

前二十分鐘是一段戰爭場面。當時作為一國首都的南京城已經被日本人攻破,日本人開始了城內的搜捕與屠殺。佟大偉帶著一群士兵即將突破重圍,這時看到一群女學生被日本兵追逐,眼看就要追上。於是佟大偉不顧手下勸阻,毅然決然地去拯救這些女學生。

這確實是非常英雄主義的,如果我們看過《辛德勒的名單》,我們知道人處於某種社會處境時,是聽天由命,而不是反抗的。在《辛德勒的名單》中,所有猶太人,不管男女老幼,在德國軍樂下脫光衣服,順從地接受體檢,體弱者被槍斃。壯漢順從地被挑選出來,在牆邊排成一排,然後槍響倒地。被槍斃的老頭跪在那裡,聽天由命,一絲沒有反抗的意志。只要想想我國大饑荒時代餓死幾千萬農民竟很少有造反,大量高級知識分子乖乖蹲在牛棚裡寫思想改造材料,就可以明白,古今中外,卑怯是一個非常普遍的現象。而公然反抗,那是極稀少極稀少的現象,諾大的中國,在那幾十年中,有幾個林昭?

只有我們中國藝術家手下的中國軍人是如此勇敢。居然在首都被攻破,軍人是首要屠殺目標的南京城裡,還敢主動出擊。但歷史的真實呢?中國南京城裡被捕的軍人與德國集中營中的猶太人沒有什麼不同。一群一群的中國士兵被槍殺,活埋,人們像羊群一樣一批批走向屠宰場,鮮見反抗。

像佟大偉這樣該出手時就出手,觀眾看得果然過癮,不像看到幾萬士兵輪流上屠場而沒有反抗那樣憋屈。但這種舒服的代價時,幾十萬生靈塗炭的悲劇感沒有了。

   如此表現英雄主義其實是極其拙劣的。只有兒童白日夢的童話世界中,才可以隨心所欲,而在成年現實世界中,是有很多約束條件的,個體經常處於「不得不如此」的境地。好的藝術就是能把這個「不得不如此」的約束條件揭示出來,讓人們理解自己的真實行為。我這裡不是要歌頌卑怯,但正視卑怯,正是克服卑怯的前提,如果連現實的卑怯都不敢表現,而只能粉飾以臆想的勇敢,那是無往不勝的阿Q精神勝利法。

  更荒唐的是佟大偉領著十幾號人,竟然打掉了三輛坦克,殺死無數日本兵。搞不懂既然他們已經暴露,日本人的坦克上的大炮為什麼不開炮?日本兵為什麼不來圍繅?如果日本兵真如此不堪一擊,南京城如何又可能被攻破? 但是,有什麼辦法?為了表現中國軍人的神勇,中國導演是怎樣胡編亂造都不過份的。
 
幾乎每一個情節、每一個出場人物,都令我覺得荒唐。
  
一個外國人二流子,命可以不要,錢卻非要不可,莫非在張藝謀眼中,外國人真是特殊人種?一個二流子的斂裝師,其視死如歸的俠氣不輸於好漢佐羅、美國西部牛仔、西班牙鬥牛士。
  
二個正在逃命中的女學生竟因為一個同學的死,而掙紮著不願逃命,還要一個外國人硬拖著她們。莫非沒有這個外國人,她們就在大街上不走了?
 
  街上死了那麼多人,一群女學生竟為一個同學的死的責任打起來了。難道她們沒有家人、親友嗎,她們此時就一點不擔心他們親人的生死嗎?她們眼中為什麼只有一個死去的同學?
  
  在張藝謀眼中,妓女大概都是沒有家,沒有親人的,在屠城的情況下,她們仍然是吵吵鬧鬧、高高興興,如一次郊遊一樣興緻勃勃。看來在張藝謀眼中,妓女確實是不同於一般人的特殊物種。
  
  佟大偉背進教堂的竟然是個老百姓?死了這麼多人,他不逃命,戰友死光了,他也不管,背進來的竟是個老百姓?把老百姓放進教堂後,他還自覺自願地走出來,為了不連累教堂裡的其他人。英雄主義是表現出來了,但真實呢?

這個外國人的莫名其妙的放蕩,確實只能在特殊物種的意義上才能理解。只要是正常人類,很難在屠城的環境中這樣瀟灑。

一句話,這部電影完全是意淫、完全是煽情、完全是臉譜化的想像。

  三、處女保衛戰,張藝謀一個人的戰爭

有人把這部電影的主題概括為「處女保衛戰」,我覺得非常恰當,整部電影就圍繞著各色人等不惜自我犧牲使這群女學生免遭日本兵的姦污展開。這一主題由佟大偉的主動出擊首次揭示。後面的情節我沒有親看,就不評論了。只談佟大偉不惜犧牲這麼多兄弟的生命來拯救女學生的貞操,是不是值得。這裡有兩個背景,一、日本兵正在全城搜捕中國軍人(雖然也殺平民,但名義上是殺軍人),軍人是最危險的,一旦暴露必死無疑。二、日本兵當時並不是要殺這些女學生,只是要姦淫而已。

這十幾位女學生的貞操已經不是她們的貞操問題了,好像上升到了民族的貞操了。否則很難理解在屠城的背景下,為什麼這麼多人自覺自願,不惜自我犧牲,也要拯救這些女學生。

更可笑的是,佟大偉竟還要拾起女學生逃命時脫落的一隻鞋,還要溫情脈脈地把它放在門邊。在屠城的環境下,在戰友都死光的情況下,他不僅惦記著女學生的生死、貞操,而且還惦記著如何撫慰她們的心靈。這,何以可能呢?

佟大偉後來講出電影偉大的主題,要大家一定要保護好這些女學生,否則他的兄弟們的血就白流了。這實在太過份了。這麼多煽情的暗示還不夠,還一定要讓佟大偉直白地講出。為什麼?為什麼?在這樣的嚴酷環境中,保衛處女會變得如此神聖呢?
  
在我看來,處女保衛戰,只是張藝謀導演一個人的戰爭。是他臆想出這樣一場戰爭,並要求其他人放棄一切圍繞著這十幾個女學生來打這樣一場虛假的戰爭。結果這十幾個女學生一下子成了太陽,所有人不得不圍繞著她們轉。

這正是最拙劣的肥皂劇的手法。

如果沒有處女的貞操是最寶貴的,貴於她們自己的生命,也貴於其他人的生命,這樣一個觀念,這部電影基本就無法理解了。我不知道中國當今還有多少觀眾會站在張藝謀的立場上,認為保衛貞操高於一切,不僅值得,而且是非如此不可的道德律令?即使當時的人,就真認為女學生的貞操比她們自己的生命或其他人的生命還重要嗎?中國的老例是亡國後總要搞些貞婦烈女來旌表,但也只是歌頌她們寧死不受辱。她們的貞操高於她們本人的生命,而並不是高於其他人的生命呀。

       
四、張藝謀仍是個高梁地裡的農民

說張藝謀仍是個高梁地裡的農民,沒有貶低農民的意思。在我這裡,農民是與市民相對的概念。農民的生活世界是前現代的。就張藝謀的觀念、趣味、興奮點、煽情方式而言,與一個前現代的農民的境界沒有什麼差別。

現代藝術關注的是個體的生存狀態,它衝破一切意識形態的遮蔽而進入個體的生命領域,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富商巨賈,或者知識菁英,在那炫目的光壞之下,仍是個有情慾,會生病,而且終將死亡的肉體。即使是貴如英國王妃的戴安妮,也會因一場車禍而玉殞香消,即使富如賈伯斯,也抵抗不住胰腺癌而英年早逝。如果說前現代的藝術主要是造神的藝術,它用傳奇的方式,製造一堵高大的密幕,讓幕外的人們驚嘆、仰慕巨幕擋著的人們,那麼現代藝術則是拆除這一巨幕,而讓英雄回歸肉身。如果說前現代的藝術是浪漫主義的,那麼現代的藝術就是現實主義的。(是廣義的現實主義,我把一切揭穿人生的真相的藝術,都歸入現實主義,如卡夫卡在我看來是現實主義的。)

與浪漫主義與抒情相伴的,往往是粗鄙的情色想像,《金陵十三釵》兼具這兩個特點,一方面各色人等以自我犧牲精神進行著一場轟轟烈烈的「處女保衛戰」,另一方面又對秦淮妓女香艷世界的遮遮掩掩的獵奇。在這裡我們看到的是一個一個符號:外國人、妓女、女學生、軍人,而唯一不見的是個體性的人,也完全看不見個體的現實行為邏輯。

從陝西出來的一批藝術家,以張藝謀、賈平娃為代表,多少都帶有這樣一種前現代陳腐的農民氣質。那種獵奇的趣味,絕對缺乏現代的平民意識與對個體生存狀態的嚴肅關注。從他們受歡迎的程度來看,大多數中國人的精神氣質大概還處於前現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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