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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物語--Tokyo Story

东京物语/东京故事/TokyoStory

8.2 / 41,056人    136分鐘

導演: 小津安二郎
編劇: 野田高梧 小津安二郎
演員: 笠智眾 東山千榮子 原節子 杉村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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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山魈

2012-01-22 20:58:21

日常比戰爭更殘酷


小津是個手法細膩的導演,所以這部《東京物語》誤導了很多人。豐富的室內場景和柔和的光線,只是讓人感到世風日下,悲嘆老人的淒涼。而用笑臉、暖光和室內鏡頭與家庭對話堆砌起來的本片,也讓人暗嘆小津安二郎的殘忍;他用最幸福的表情,講述著最刻薄的故事。
但個人覺得小津的真意仍然是在批評戰爭。為什麼日本戰後電影雨後春筍天才井噴,跟戰爭、戰敗及其帶來的獨特心理體驗不無關係。

片子的主人公有兩個人,老人周吉和未亡人紀子。
老兩口的旅程是影片的主線。這趟旅途如大家所見,孫子不尊,兒女不孝,去熱海吵的生了病,在東京喝的傷了心。結果有三個兒女在的東京卻只能讓二老逗留不到十天。二老一直在用幸福和豁達的表情,說著最殘忍和刻薄的話:「東京遊覽過了,熱海也來過了,可以回家了。」
但是拋開廣為評論的二老的悲慼,我更想說說那個賢淑的二兒媳紀子。

紀子是個保持傳統觀念的日本女人,即使仍然年輕、生活緊迫,但是夫死不嫁,還像親女兒一樣孝順二老。但外人始終是外人,再孝順,也只能被評價為「想不到我的兒女,還不如你這個外人。」這是一種因為禮教導致的不公平,讓一個女人被迫臣服於一個已經跟她毫無干係的家庭關係。
老人們嘴上說,你應該去找一個新生活——但紀子當然不可能這麼做,因為老人畢竟住到了她家裡。只要老人來東京住在你家,大哥大姐報喪時帶著你,你就仍然是個未亡人,沒有自己的生活。紀子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她是個新女性,有自己的職業,而且是個文職;氣質出眾教育良好,而且還有個年輕的身體。但她除了對公公哭訴,卻什麼都做不到,只能茫然而又失望地面對長壽的公公和自己黯淡的生活。老人的長壽——本來是大家都希望的事,但對紀子來說,卻是一個幸福的詛咒。

紀子身上體現了戰前和戰後兩種觀念的衝突。戰後的東京迅速發展,爵士樂隨著電影院、女性獨立工作和時髦的招貼畫和長裙瀰漫到這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紀子的丈夫死於戰爭,她的職責本來也應該終於戰爭,但她卻沒有。然而戰爭以後,人們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生活;二戰造成的男性缺失和職業女性增加讓一個屬於女性的時代悄然到來。於是經過了八年,這種觀念的衝突在紀子身上爆發了。母親的去世成了她敞開心扉的導火線。
有本《看電影》的二戰特別企劃里說道:戰爭總是讓女人走開,但總是讓女人來背負最沉重的結果。這句話,出現在《西西里美麗傳說》的海報下面。紀子就是一個貞潔而美麗的瑪蓮娜,因為她的貞潔和美麗背負著這愉快而惡毒的命運。

另外,小津確實是一個殘忍的人:老人在酒館裡和朋友們喝酒,在軍隊進行曲下討論戰死的兒子們的事情的時候——影片的殘忍達到了極致;原來世界上有比戰爭還要殘酷的東西,就是這逃不開的日常,是這新時代下抱持舊觀念的人們不能理解的冷漠與自私。小津關心這些人,但也僅僅是關心;所以他沒有拍一個救贖他們的大團圓,他用他擅長的柔和光線和溫馨鏡頭,講述著這個殘酷的真理。
時代和觀念滾滾前行,甚至戰爭也無法阻攔。我們總是說,要活到老學到老;但當你真的活到老,你可曾想過,滿大街日新月異的新商品新觀念,對你來說,是一個多麼沉重的包袱和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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