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子外的利維坦

 看完《國家公敵》，腦子裡浮現出三個字——利維坦。

  在希伯萊人的口中，這個大惡魔曾是耶和華最大的敵人。不過我想《聖經》也有主角定律吧，耶穌一出手，撒旦也不敢瞅——就這樣，可憐的利維坦成為耶和華聖徒們聖潔的「食物」。

  到了17世紀，在霍布斯的筆下，這個大怪物搖身一變，成為一個現代國家不可或缺的存在——政府。人民交出一部份權力，授權給一些人，為的是保障大家與生俱來的人人平等、自由的權利。

  但是問題隨之而來。政府既由人組成，無論其運行機制多麼完善，卻難以脫離人與生俱來的缺陷和弱點。因此，政府就具有了複雜的兩面性——一方面，他代表自由，平等，以秩序維持者身份出現；另一方面，他狡詐，邪惡，殘忍，以暴力和恐怖對待他所謂的「敵人」。所以，人們有一句話，「人類社會的最高理想就是把利維坦關進籠子裡。」

  一個人的力量，想要和一個國家對抗，頗有點蚍蜉撼樹之意。於是乎，在片中，我們不難看到，威爾史密斯像老鼠一樣亂竄，而國家安全局的人卻坐在監控車裡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間諜衛星，監控雷達，直升機，電子干擾，無所不用其極。所以那位前越戰老特工對威爾說了一句話：「I will be surprised if you survive one more day.」這位前國安局的老先生是知道一個國家有什麼樣的力量的，所以，他拍了拍Will,「It's none of my business.」

  如果說一個人對抗利維坦，那結果不言而喻。但是好萊塢的主角光環可絕對不比聖經差。亂竄的Will最終還是憑藉其神奇的個人魅力把老先生拉下水，倆人聯手對抗美國國家安全系統。最終，導演們又一次證明了主角的不可一世，利維坦，在鏡頭裡不過是只小蟲罷了。

  但是，影棚之外呢？

  「你用的越多，留下的痕跡越多。」借先生之口，我們撇見了國家安全部門的冰山一角。「你的一切，在現代，都不是秘密。對於政府，你沒有任何隱私。」

  霍布斯恐怕難以想像三百多年後的今天利維坦居然發展成了變形金剛。一方面，他可以充當人民的保護傘，用國家力量保護人民的利益；但另一方面，他不信任他所保護的人民，為了維護其自身運行機制，必須對人民的利益有所幹預。但問題隨之而來：政府的這種權力是誰授予的？

  我們回過頭來，看看政府最初的成立起源：基於人人平等的信仰，在最初的社會中權利平等；為了保護大家的權利，每個人讓出一部份權力授權給一些人，結成政府；政府則利用這些權力，在保證所有人生而平等的權利下，維繫其運行。然而，幾百年後這個天平卻悄然發生了傾斜。政府的權力越來越大，人民讓出的權利越來越多，以致於到了現代，人民所擁有的權利必須維靠法律才能完全得以保障。我們不無悲哀地看到，利益這塊大蛋糕，正中間分明寫著「利維坦」，而人民卻蜷縮在一角，爭奪著原本不屑一顧的食物。

  政府的存在，很難說是一種進步還是倒退。從發展的角度看，政府確實在這幾百年間推動了社會的發展，集中了公民的力量，政府之間也確實能夠合作推動人類社會的進步；但僅從人民自身權利看，我們卻正在而且也必將喪失更多的權利來維持越來越龐大而冗雜的政府機構。原因很簡單：沒有人監督政府。即使有，我們不難看到，說到底其也是政府的一部份。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的比賽，結果很杯具。因此史密斯夫人最後說了一句話：「誰來監督監督者呢？」Will笑笑。我們自不必糾結太多於電影中情節，只是當我們看到利維坦露出令人戰慄的獠牙時，我們可能才能真切體會到，這確實是一個高貴的惡魔。

  我們不想看到人類社會退步到封建時代，更不想看到我們出讓的權力卻成為了一部份政府官員為所欲為的保護傘。但事實是，我們的領地在縮小，我們已經從一個可以統治世界的主人退化為一個只能服從於世界改變的奴隸。我們最不希望看到的是，彼時彼刻，利維坦用獠牙鞭驅著人民前進，把人類趕向另一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