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缺席的男人--The Man Who Wasn't There [2001]

缺席的人/绿帽离奇勒索(港)/找错凶手杀错人

7.5 / 115,015人    116分鐘 | Spain:118分鐘


演員: 史提夫賈騰柏格 導演: 喬柯恩
編劇: 喬柯恩 伊森柯恩
演員: 比利鮑伯松頓 法蘭西絲麥多曼 Adam Alexi-Malle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小小農

2012-02-14 04:47:38

《缺席的人》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我這不是教科書,就是我一感悟。若不喜繞行,別隨地大小便,那不文明!自己不寫,卻要到處撒潑,那不該是值得驕傲的技癢。如果實在憋不住,非要排泄,脫了分身,再來。)



   很多經典的故事之所以精彩,人物之所以深刻,恰如雨果筆端慧言,它們擁有「複雜得像海一樣的性格」,選用這樣的故事主人公,他們幽靜而多變,危險卻迷人,深沉里蓄積著咆哮的力量,湍瀑中隱露出微瀾的怡然,不想其惹人注目都很難。《彈簧刀》裡的比利.鮑伯.松頓是這樣一個人,殺手榴彈昂是這樣一個人,歌劇魅影傑拉德.巴特勒是這樣一個人,總之類似這樣的戲劇人物多得數不清。

  而在科恩兄弟的鏡頭裡,從不受冷落的明星角色,恐怕也是這樣的人物了。《缺席的人》是毋庸置疑的代表,也是科恩兄弟作品中讓我異常喜歡的一部好電影。整部劇用精雕細琢的黑白色調,柔光中流瀉妖嬈的魅影,顯露出了復古的、追憶的電影魔法魅力。黑白畫面里一次曝光的明暗變化,在記錄、敘述故事的過程中雕刻著紀實與戲劇的反差,又在沉澱著記憶與回想的顏色。另外,電影類型而言,無論於形於核,對色、光、譜、影呈現的效果,或以一種悲情的方式袒露社會陰暗面的主題概念,是緬懷上世紀傳統黑色電影的追訪之作。

   刻畫的旁白亦不拘泥於某種古板陳舊的啟幕效果,銜接上電影尾部,艾德獄中書寫傳記的「倒敘」方式,整部劇藉口述,娓娓道來的各種精彩,很自然地被圈進了畫外音勾勒的框架內,使這場錯位盤繞的「環狀」兇殺事件益發交融無隙。

  除此,科恩兄弟又特別擅長用鏡頭構建可縱深擴張的敘事畫面,往往通過一種不易察覺的角度,攝入恐怖或犯罪的氣息,製造猝不及防的戲劇衝突,從而營造出某種耐人尋味的意境。這似乎成了他們必選用的烹飪作料,對我而言,這一點也成為體驗科恩式電影的樂趣之一,但他們從不濫用,所以不致廉價做作,便更為人稱道了。

  比如《血迷宮》裡有段戲,講的是艾比拋棄老公馬迪,住到情夫雷伊家裡,次日清晨,艾比在客廳被馬迪伏擊的過程。當時科恩兄弟把鏡頭對準馬迪的忠犬時,整個畫面爆發了意想不到的能量,相當不俗。《冰血暴》也舉一例,謝利的岳父被矮個子古怪男槍殺,之後謝利趕到現場查看,當時斜線分割的鏡頭對準謝利的車身及不遠處躺在地上的人,後備箱打開的剎那,畫面顯得智慧極了。

  《缺席的人》中也有類似的,就在開場不久,艾德夫婦宴請戴夫夫婦那段。鏡頭架在艾德身後,隨艾德的目光向前方燈火通明的房屋望去,艾德講述妻子與老戴夫一起洗碗玩曖昧。突然,戴夫出現在艾德身旁,出場的入口是畫面外,這種鏡頭語言很神奇,巧妙地營造了畫面的生動感,還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另外,鏡頭向攝入目標慢慢推近,或使運動的物體在靜鏡頭中漸近,這些也都在科恩兄弟的畫面中作為貼標,在別樣的意境中顯露出不凡。

   再說電影《缺席的人》的劇情,其實並不復雜,不過是危機婚姻與倦怠人生,引發的一場生活革命,革命的結果是,沒有了人生,沒有了未來,大家天堂見,或者是地獄再鬥。顯然,這一次科恩兄弟又玩起了「非正常死亡」的遊戲,依舊延用他們一貫熱衷的題材,跑不出金錢、婚姻及懷才不遇的人生話題,像《血迷宮》《冰血暴》《巴頓芬克》等等,只不過多了一種哲學角度的因果輪迴的思考,還表露出了對人性「慾望」的探索。而且,這些電影在劃分地域與環境的過程中亦集中而現實,有意放大背景,擬出真實可信的「報導」之韻味。尤其突顯於組建人物與事件的過程中,劇情的推進,時刻遵循著人要打破環境桎梏,人被慾望驅使裹挾,人嚮往高處且要出人頭地的心路軌跡,這是物慾橫流之世,你我皆無法擺脫的現實。

   故事從一個叫艾德的中年理髮師開啟,他興緻索然地自我介紹,聽起來他這日子真沒法過了。有些神經兮兮的小舅子法蘭克自以為是,話嘮,整天折磨他的耳朵;在服飾店工作的老婆多麗絲勾搭上了店老闆戴夫,他卻看在眼裡口難開;他自己呢?沉默寡言,滿腔鬱悶,機械生活,情感麻木,作為入贅的女婿做了岳父大人的第二接班人,而在他心底里,對理髮師這種人生選擇卻毫無熱情與渴望。

   說來在科恩兄弟的電影裡,每部劇里不論主角還是配角,必有話嘮之輩,滔滔不絕像一把無休無止的機關槍,除此,科恩兄弟的電影又在有心抑或無意中放大了嘴巴的功能,且不談大段大段具有哲思韻味的旁白畫外音,就近景中一張張被聚焦的唇齒而言,那些用語言透露出扭曲、誇張、伶俐、獰笑的面肌,無不在電影中形成一種特別的敘事語言。當然,與之對應的便是沉默,正像艾德所說的那樣,他不大說話,只理髮。如此,以景、及人,一靜一動,科恩憑心理透視的錘,場景調度的斧,無限開拓邊緣地帶。

   再回來說艾德這個角色,反正,他就是一條在死水裡掙扎的魚,需要滋養生命的新鮮氧氣,於是,決定鋌而走險背水一戰。結果,這世界如此小的調侃,果真在艾德的生活里再現了。一位找到商機卻沒錢投資做乾洗店生意的胖老闆走進了艾德的理髮店,一切冥冥中註定,兩個人從此被無形的索命鎖綁在了一起。

   然而,悲劇回溯的源頭卻是早已發生了的「勒索」事件,艾德不知道而已。胖老闆曾經看到過服飾店老闆戴夫與多麗絲偷情,他又了解戴夫的發跡史,全部仰仗他老婆家族的財勢與提攜,這些順理成章地引出了敲一筆錢的原始犯罪事實。不過,發給戴夫的幾次匿名信,未收到回復,胖老闆大概是要放棄這條來錢路的,他一句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便會為你打開另一扇窗,亦暗示了其另謀他路的決定。

   巧遇艾德,有了決定性的轉折。劇中雖未表露,此時的艾德也已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為了滿足重重回擊戴夫的復仇心理,為擺脫被戴綠帽子的懦夫身份,為改變死氣沉沉的理髮師角色,「勒索」的計劃便像接力棒一樣傳到了艾德手裡。隨之,令人回味無窮的詭異佈局也將全盤托出。從這裡也能看出,科恩兄弟的編劇能力讓人仰視。全劇所有的犯罪支線都可獨立成章,而且都以每個角色自身的動機為出發點,向內延伸,聚焦最終的中心點,這種龐雜的敘事佈局,在提升全劇的看點上功不可沒。

   甚至在易於忽視的某些細節上,都經過了縝密的部署,不能不令人感嘆。當艾德進入旅館,拿起勒索來的現金走入胖老闆的房間時,我當時的感悟是,艾德太過粗心大意了。事實上,科恩兄弟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分析艾德這個人物,便知道他不是個有著各種犯罪經驗的老手,不過是個被痛苦折磨著的普通男人,但也不能認為他是個白痴,選擇胖老闆所住的旅館為交易地點,就是他略施心機,自以為是「兩全其美」的算盤。這齣戲,後來在戴夫的辦公室裡被曝光,成為了特別自然生動的劇情鋪墊。這一鋪墊,直達劇尾,乾脆揭開了「The man who wasn』t there」的謎底,胖老闆是戴夫幹掉的,但為此丟了性命的卻是艾德。

   除此還有很多,比如多麗絲上吊的那場戲,她的死,揪出了一大堆服務於情節的驚艷資訊。多麗絲不是戴夫單純的情婦,至少她是深愛戴夫的,肚子裡的孩子說明了一切。但諷刺的是,戴夫不會為了多麗絲放棄事業放棄家產,他為「被勒索」的事焦頭爛額,已動了與多麗絲斷絕關係的念頭,這在戴夫與艾德密談時,有所透露。另外,在艾德對律師坦白自己是殺人兇手時,律師雖誤解了他的話,但艾德漫不經心講出的事實,多麗絲應該是心如明鏡的,這或許也是她選擇放棄生命的原因之一。總之,這部戲裡沒有一處情節不是為整個劇情服務的,無一處可割捨。

   道具或配角的輔助作用,同樣用得精妙絕倫。理髮店裡剪下的一縷縷髮絲,長的、短的、卷的、直的,它們是被拋棄的,用掃帚收納進垃圾桶里,因還有新生的秀髮裝飾在頭頂。而修剪過的髮型,也不過是那樣的幾種,生命似乎就是在一種一層不變的重複中被吞噬被拋棄。當然,胖老闆的假髮更是點睛之筆了。再加上艾德隨身攜帶的手帕,在遞給戴夫擦眼淚用時,簡單的鏡頭,已比較出了兩個人的性格特徵與精神世界。後來在艾德閱讀報紙時,特寫的兩版新聞,新型乾洗技術的無限前景,與新墨西哥驚現的UFO,一個為胖老闆失蹤的後續做著鋪墊,一個展現的是那個時代的特徵及人心的渴望與慾望。

   愛彈鋼琴的少女貝蒂簡直成了黑白畫面里嬌艷欲滴的紫羅蘭,不否認斯嘉麗搖曳生姿的青春倩影為影片注入了活力,但尤為精彩的還是貝蒂這個充滿戲劇張力的角色。亦靜亦動,半純真變妖嬈,乖順背後隱藏著叛逆,激情前修飾著偽裝的沉靜與得體,成長中這樣的孩子並不少見,如劇中的貝蒂,被看做問題少女也好,天才少女也罷,這種不可或缺的角色陪襯,正是深入刻畫本劇人性的某種借力手段。

   貝蒂彈奏貝多芬失聰後創作的作品,缺少激情的演奏,在艾德心裡卻是完美得無以復加的天賦與印象。以致於,他模糊了「愛」的概念,想要與貝蒂一生為伴,便想像他自己可以做貝蒂的經紀人,一手把她打造成世界巨星,以此贏得他個人存在的價值與尊嚴。顯然,這不是在討論誰對誰錯,在艾德的心中是一種認可與不認可的問題。但最後,連這點精神寄託也被剝奪了,貝蒂的輕佻是元兇,不過也有另一層的寓意,在父親面前扮乖乖女的貝蒂用成人的方式取悅或感激艾德,這是否也是在尋找「自我」呢?

   而說到人物性格,這又是本片特別值得玩味的。簡單說來,幾乎主要人物都符合一種不滿現狀,力求改變的心理特徵。重點是無一雷同,深刻細膩至骨髓。艾德需要改變他整個的人生,為了尊嚴,為了生命意義。戴夫需要改變他目前危險的境地,之前儘管如意,他也因某種空虛選擇了背叛妻子。多麗絲藉助情婦身份想要擁有可以被自己完全支配的服飾分店。艾德的律師想要保住無往不勝的美名,直到多麗絲自殺,給他留下遺憾,他想要證明白己的理由也就更充分了。少女貝蒂需要什麼?也許需要的正是青春期少男少女渴望的關注、認可與理解。而那個卷錢跑掉的胖老闆,他需要的自然是金錢,是可以把握住商機的機會。總之,就是這些普通的人,為了各自無法掌控的慾望,一同捲進了生死抉擇的漩渦。

   如果說全劇在首尾埋伏著兩個地雷,那麼一個是胖老闆,第二個便是沒有野心甘於平淡的法蘭克了,法庭上他給艾德的最後一拳,既毀了律師完美的演講,又把艾德徹底送上了電椅。台詞「what kind of man are you?」法蘭克質問艾德,這句話也曾出現在艾德與戴夫決戰的那一晚,戴夫也是這樣質問艾德的。這種不做作的有意編排,點綴在故事的各個角落裡,也給看客留下了可解讀的不同空間。最後加一句,鮑伯松頓的演技再次令人折服。

  「不要再玩弄你的憂傷,它像禿鷹吞噬你的生命。——歌德《浮士德》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