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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三釵--The Flowers of War

金陵十三钗/TheFlowersOfWar

7.5 / 55,934人    146分鐘

導演: 張藝謀
編劇: 劉恒 嚴歌苓
演員: 克里斯汀貝爾 保羅薛納德 倪妮 張歆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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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2-16 02:30:41

臆想與創作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從《英雄》開始,張藝謀就在進行一種搏鬥,他努力想造就一種元素豐富的娛樂性極強的大片,可是他貧乏的想像力和拙劣的創造力正在把他向下拽,而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努力的划動雙臂,想把頭伸出快讓人窒息的膠片堆里透一口氣。觀眾能感覺到他的掙扎,所以更替他吃力了。
他一直想把他片中的人物塑造成一種深沉的,睿智的,不動神色的偶像。不過由於對白的乏味,人物性格的不明朗,動機的膚淺,情節的經不起推敲,所以他之後一系列的片子,人物都有點像弱智,不怎麼自己會動動腦子,千迴百轉的鑽營和算計之後,把自己弄到很苦逼。苦逼是武俠片戰爭片裡必須有的。不過張藝謀式的苦逼併不成為悲劇,因為那些他塑造出來的人物吃了啞巴虧,還大義凜然的很,喜歡對觀眾說教。
十面埋伏和滿城盡拉黃金屎里,張藝謀沒有主題,沒有思路,沒有焦點。他是把這幾部片當商品賣的。他更像個擺攤的而不像個藝術工作者,絲絲縷縷層層疊疊披掛好了,把攤子裝扮的五彩繽紛,他就覺得這就算的上一種藝術豐富了。這幾部片子,他賣的是明星臉,「為了吸引港澳的觀眾,他用了劉德華;為了吸引日韓的觀眾,他用了金城武;為了吸引歐美的觀眾,他用了章子怡……他甚至連內地農民的口味都考慮到了,所以又加上了宋丹丹。」
賣明星臉是在中國電影圈才有的奇特技巧,許多「大業」、「偉業」、「大典」、「盛況」之類的片子,實際上就是一堆明星的化妝舞會。觀眾買票進場,可是看過之後什麼也記不住。張藝謀顯然看到了其中的商機,既然有為了看明星臉而買單的觀眾,黃金屎之類的片子就能賺點。既然電影可以不用有藝術性而專門為了賺而拍,那麼他的電影和地攤貨從本質上來說,沒有區別。——不必考慮質量,堆砌,以利潤為重。——為什麼不呢?當瞎編亂造也能賣錢的時候,誰還有心思去沉澱下去,嘔心瀝血的搞藝術精品呢?
大概看出城市裡的年輕觀眾已經不買他的騷了,他果斷轉入農村市場。三槍就是這一實驗性做法的產物。小品演員加上鄉村式偷情,就是這部電影的賣點。
張藝謀常常抄襲他自己以前的手法。比如男女激情,他一律讓男的把女的「撲倒在地」,紅高粱里土匪推倒了鞏俐,觀眾因此很感動,於是菊豆里,俐俐又一次被推倒了;英雄里,梁朝偉把章子怡推倒了,於是十面埋伏里,她又被金城武和劉德華分別推倒了。三槍里剪年畫的老頭子,用拳腳來征服女人,靈感顯然來自菊豆裡的老頭子。
擁有這種創造力和想像力的人,為什麼一直要自己寫劇本,很讓人費解。如果是習作,是不是應該事先考慮下社會成本呢?
張藝謀喜歡刻畫女人。可是他對女人的理解非常的淺薄。他幾乎所有的女主人公,都是奈不住寂寞的。女人說: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慾。她的意思是:尤其是性慾。這種小說里女人勇敢的宣告就成了張藝謀理解的女人的軸心和一切行動驅動力。菊豆,大紅燈籠,英雄張曼玉,黃金屎俐俐,埋伏子怡,三槍老闆娘,個個都成了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一晌貪歡而最後吃了大虧。
十三釵是不存在性壓抑的,所以張藝謀要創造出她們的行為驅動力和思想軸心,是非常吃力的。對他來說,這是史無前例的工程。其實,說他會尋找人物的行為驅動力,這還是把他想得太專業和敬業了。他實際上並沒有做這一步。除了台詞多點的第一釵,其他幾個女性,看完片子之後,誰還能留下什麼印象?她們的確沒有再用性壓抑來吸引觀眾,不過終於淪為木頭人了。
張藝謀沒有自己寫劇本了——謝天謝地——不過這片子拍出來,隨時都有雷人的張式破綻。估計他技癢難耐,忍不住要改編一些,加一些,造一些。這並不是他第一次這樣做。大紅燈籠里掛燈籠,晚上洗腳,原著里就沒有。加上這兩個細節,成了很大的漏洞——哪個一家之主晚上要做愛了還宣揚的滿世界皆知,點上燈籠標明方位;那個年代的女人都要裹腳,怎麼可能天天洗腳?固然頌蓮是大學生,可能天足。可是其他幾位太太,大家閨秀,不可能不裹,何況片中人無數次重複「這是府上多年的老規矩了」。另外,稱呼自己家「府上」,也可發一笑。
南京破城之後,婦女逃難時一般都男裝剃髮,塗面穿男鞋。十三釵面對滿城日本獸兵,居然花枝招展。逃難當然最重要就是輕便好走,她們有的抱貓,有的抱琵琶,而且還穿了高跟鞋,她們倒沒帶上每日必用的煙槍,總算還有三分人的基本理智。那個時代的妓女子乎都有芙蓉癖,老鴇讓她們染上癮,好控制。帶著這些累贅倒也罷了,貴重的翡翠耳環倒又藏在妓院裡。逃難難道不是首先收拾細軟嗎?
妓院裡大堂的桌子都給砸垮了,房間裡的抽屜倒沒被日本兵翻,首飾盒完好無損。
兩個回去取弦的女子,逃命時脫掉了保護色大衣,暴露出顯眼的鮮艷旗袍,也不知道導演這麼安排的目的何在。
看清朝民國時代妓女照片,她們一個個都板板的,木木的。在窯子裡打情罵俏,那是為了營生。可是張藝謀版本的妓女,哪怕逃難,哪怕寄人籬下,隨時都帶著身段和挑逗的神情。張藝謀理解的女人,個個都面具化了。他覺得妓女就要看得出是妓女。
陸川的《南京南京》里,有個妓女以身相代,替換了良家婦女。對她的塑造,沒安排那麼多對白,情節。可是當她挺身而出的時候,讓人感覺的震撼,她的形象忽然一下子豐滿了。張藝謀版的風塵義女,從她們進了教堂,就能猜到後面發生了什麼。這裡,張藝謀顯示出了他的一種京劇般的世界觀和邏輯,事事圓滿,人人滿意,不用給劇中人任何的歉疚和沉重感。女學生得救,小力奔報恩,妓女為前半生贖罪,洋人的道德觀也得到了兼顧,既然必要有犧牲,起碼更值得挽救的被挽救了。年輕女學生顯然比妓女更有價值些。
如果原作就是這樣寫的,女學生們也未免計謀太深。本來打算跳樓,既然有人主動出來替死,哪就不跳了,活下去也不錯。
日本人的「慶功會」,雖然史無前例,大家也不可能有早先的經驗,不過片中人一律事先把它想像成輪姦場合。從日本鬼子的角度看一下:真要收集女人,何必要挑唱詩班乳臭未乾的孩子,又不是出了名的靚麗。做這種事,又何必要「有教養的軍官」出面甄選。
即便是面對姦淫,女一號說:日本人又不是發了瘋,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們都殺了,不就是圖個快活嗎,我們是做哪一行的啊,好對付。這話倒是有點合邏輯。可是她們馬上又砸破鏡子自製匕首,打算寧死不從了。又跟自己的推論唱反調了。
有個妓女上車之前哭喊:我不是學生,我不去了。也有點像二逼。既然都覺得了日本人是找女人,是不是學生,有關係嗎?
這一類對白和行動上的矛盾,沒看過原著,不知道天生的漏洞還是改壞的。如果是天生的,導演沒看出來,又能證明他邏輯思辨能力很成問題。
張藝謀是做攝影出身的,他的畫面感很棒。這是不可否認的。可是,為了畫面而畫面的時候,只能說他把自己變成了一流美指末流導演。教堂里那扇五光十色的玻璃窗,如此顯眼,不知道目的和象徵是什麼。希區柯克說過:如果電影裡牆上有一面鐘,就一定要在後面的情節用到它,否則就乾脆不要把它掛出來。這扇窗戶顯然是累贅了。張藝謀的美術細胞大騷動,忍不住在破敗蕭殺的南京城裡加點顏色。妓院裡樓梯上一大排紅色大雕花,我去過許多古舊建築都沒有看到過,我覺得現實中國其實沒有這樣的東西,就像那掛了滿屋子的紅燈籠和捶腳一樣。回想起來,在《十面埋伏》里看到一模一樣的,大概屬於張氏佈景吧。
陸川和馮小剛有兩部片子很火過,有人評論說是用民族主義做號召而贏得的票房。張藝謀大概沒聽出這種評論裡的揶揄之意,覺得也拍出屬於他的民族主義之作。有什麼不可以呢?在市場經濟至上的社會,什麼都可以用來當廣告,什麼都是可以拿來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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