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

很遺憾的，《游龍戲鳳》我一直無緣觀賞，所以在我迄今看過有限的幾部夢露影片中，最喜歡的還是《熱情似火》，沒錯，是拍在《游龍戲鳳》之後的那一部。在看《我與夢露的一週》之前，我也對夢露的選角深感不滿，米歇爾•威廉士那張算不上美，甚至五官略嫌魯鈍的面孔實在與嬌嫩的夢露相去甚遠。所以在電影觀看的前兩分鐘，我怎麼也無法抹平嘴角凝固著先入為主之偏見的那抹冷笑。
所幸，米歇爾•威廉士征服了我。
我得說，她長得實在不夠漂亮，可不知道為什麼，在演夢露的時候，她竟真地可以「如夢如露」！那唇角下彎的笑，帶一點平舌尾音的吐字，還有看起來像隨時都在對你深情凝視的那雙沒心沒肺的明眸，她居然可以一絲不苟地詮釋齊整，除了那幾道煞風景的抬頭紋偶爾會讓你齣戲之外，活脫脫就是一個夢露嘛！所以米歇爾出鏡沒多久，我的目光就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她始終像是被一層神秘光圈所籠罩，所到之處便讓其它美女失色。哪怕據說生了一長「全世界最完美面孔」的艾瑪•沃特森就在那兒，可是夢露來了，她真地來了，只是嗲兮兮地打個招呼，就沒有人會再看別的女人。
《我與夢露的一週》並非「完美電影」，它甚至都算不上匠心獨俱，那是一部擺明了要你看人不看故事的電影，就是夢露在滿場飛，畫面里沒她出現就會了無生氣，有了她則活色生香。除此之外，對於夢露的缺乏與愚笨，我相信米歇爾已做了最露骨的詮釋，台詞妙得驚人，每一句從其它佳麗嘴裡講出來也許就會讓男人倒胃口，但從夢露的朱唇間吐出，情形就完全不同了，那些蠢字眼兒都像長了翅膀的天使，把你的靈魂搔到發癢。
我喜歡這片子裡刻畫夢露不會演戲，缺乏自信，時常緊張得像個孩子的那些橋段，記得在她的傳記里也寫過，拍攝《紳士都愛金髮女郎》時，她把自己關在化妝間裡不出來，因為生怕念不好台詞。當時我一直不明白她有什麼好緊張的，她傾國傾城，只要露一露齒，聳一聳肩就能引發全世界的尖叫，是什麼令她如此恐懼？《我與夢露的一週》給了我答案，她在和科林•克拉克傾訴的時候說她害怕成為導演的偉大演員勞倫斯•奧立弗，在專業人士跟前她自慚形穢；她可能不知道，其實勞倫斯也怕她，因為她根本不需要表演就能做到「萬眾矚目」；她還不知道：「亂世佳人」費雯麗也怕她，因為費雯麗老了，而夢露的臉蛋卻還細嫩得像個嬰兒，她怕自己就此失去奧立弗，事實上她後來的確失去了，但在此之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害怕。當一個頭腦簡單的女人讓身邊的人都產生畏懼，她又怎麼會不緊張呢？而緊張里透出的無辜恰恰是她風華絕代的寫照。
所以片子看到後來，我都有些呆了，完全忘記那是米歇爾演出來的，以為那就是還魂的夢露，很努力地想要大家接受真實的自己，可總是事與願違。所以她要在那些不了解她的人身上找回自信，她知道在科林眼裡她怎麼樣都是美的，嗑藥、酗酒、流產，哭得涕淚滂沱，他都不會嫌棄，世上如此為她著迷的年輕人有很多，她隨便挑一個，就像走進店藥隨手拿了一瓶阿斯匹靈，能治她的偏頭痛就可以，至於後來會發生什麼，那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因為她是如假包換地活在當下。電影宣傳的時候，甚至《我與夢露的一週》小說出版的時候，都打著「還願生活中真實的夢露」的廣告，其實仍舊誇張了，螢幕上的夢露還是一樣沉魚落雁，美到不可方物，與她走得再近的人都像在觀夢；而對費雯麗的勾勒反而是謹慎而絕妙的，她人前人後理因就是兩個樣子，為《游龍戲鳳》之後奧立弗離開她作精神上最後的準備。
於是，我只能說，夢露還是那個夢露，一舉手一投足都會定格在照片上，以供流芳百世。因為她的「傾城」，令電影也變得「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