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逝
2012-02-28 06:36:17
羊癲、狂犬、瘋牛數病同發,不荒唐不成活
對武俠的多樣化解讀從來沒有停歇過,功夫自打被搬上絢麗的螢幕後就一直走在飄逸瀟灑中。 徐浩峰逆向發展這種思路,風格化還原功夫本質,荒唐中演繹武林舊事。為了徹底打破過往影像對花架子式的武俠的偏頗理解,徐浩峰不惜將功夫的打鬥置於荒唐的地步,這種荒誕不是單由蹩腳的打鬥形成的,影片的畫面質感、人物性格和對白、衣著和兵器樣式、少見的異域民族工具都是一副不荒唐不成活的狀態。
枯荷細雨的峻冷開場畫面就定位了這部影片個性化的影像風格,無論是人物穿著還是背景顏色都呈現出粗糙水墨畫的效果,這種充滿隆冬萬物凋敝肅殺感的畫面瀰漫全片,看起來像是一部黑白默片。在這樣畫面中出沒的人物都有種神經質的感覺,面無表情甚少說話的眾小廝像被抽離了情感一樣,統一的黑色系服裝,統一的墨色關公刀,每次動手之前都儀式般的相互碰碰兵器;四大世族的頭頭們言語雖多些,這些言語卻又都是舍掉首尾的一字半句;全片的台詞對白都是這樣的效果,既晦澀難懂又枯燥無味,導演似乎想通過這樣玄虛的台詞營造一種氛圍,此類台詞在「我們不是壞人,只是動了邪念」上效果尚可,簡短有力充滿智慧,然則扯到諸如「塔塔就是命運」這樣的宏大詞彙的時候就保不準有裝逼的嫌疑了。
影片自以為傲的是對功夫的真實展示,拋開威亞和綠幕,硬馬真功上陣;捨棄見招拆招的花哨動作,高手對決只剩一招;為了達到這個效果片中所有打鬥都依靠演員自身的武術功底自由發揮,所以於承惠的比劃的功夫從外觀來看總是那麼滑稽可笑。真實打鬥固然可貴,然而為了實現一招制敵的主題,劇中人物的打鬥都顯得很荒誕,尤其最後無疑巷第一高手和倭刀高手的對決,幾乎就是羊癲、狂犬和瘋牛數病同發的狀態。導演似乎是想徹底顛覆打鬥模式, 把兵器到功夫再到打鬥方式都格式化了一遍,重新創造了自己的武俠體系。在這樣的武俠體系中,兵器捨棄了常用的刀劍,清一色的改換既不像軍營編製也不像民間兵器的長柄關公刀, 或者是極少見的斧鉞。兵器的重新設定既不利於人物打鬥也沒有俠者美感,尤其是脫胎於棍的戚繼光改制的倭刀,拔劍方式和打鬥的效果都十分荒誕。除了兵器,導演還用了不少異域風情的道具,比如裘夫人高高再上的高腳椅、抬走傷員時的方塊形槽具,都是很怪異又相當少見的東西。功夫招數更是荒誕無比,看似有歷史考據的「如響如影」其實並無道理,雖然劇中對這種奇怪的招數有過詳細的解釋,但是讓一個本身毫無功底只有體力的西域女子拿根長棍就打敗了那麼多挑戰高手,還是無法讓人信服,這段用來諷刺那些所謂武林高手的功夫和道德的虛偽倒是十分有用。對打捨棄了「你我大戰三百回合」的見招拆招方式,強調一招制敵。劇中更是把荒誕演到大荒的地步,幾乎沒怎麼動手,敲打一下,小廝斃亡,高手倒地。 其實導演可以在這種極端的表達上更為圓通一些,這樣的解讀過於生猛,不真實的場景不會讓觀眾相信你的新觀點,只會覺得荒誕且白痴。
而在劇情上,簡單的開門戶鬥爭的主線倒是沒什麼問題,武林舊事也可以是這樣一場簡單的想開家功夫店的爭端。人物衝突和諷刺也都在點上,功夫第一高手裘冬月即使把鬍子塗上墨水也挽不回逝去的青春。拳怕少壯,功夫也有年齡歧視,並不是傳統武俠中越是老者越是內功深不可測的神仙狀態。四大世族圍堵舞船,一個個的去正面單挑,借三位舞女之口道出「為什麼不從後邊圍堵?」的簡單思維藉以批判所謂名門正派的偽善道德和迂腐。紙漿盔甲將軍的角色設計與整體故事相關,試圖靠抓住倭寇立功獲得皇上賞一生鐵盔甲,苦於倭寇都是假的,就與兩位倭刀高手一直強調的戚繼光時候戚家軍的沒落是一個路數。郄老和裘冬月的鬥爭則是簡單的也是無法避繞的武林誰是領導者的問題。裘冬月是故事主線,這樣一位武林高手還需面對妻仆偷情這樣極端的家庭倫理問題,功夫的高低無法解決家庭倫理,當老裘躺在奇怪的槽內一邊一邊的說著「我清醒了就走,遠走」的話,也能感到幾分無奈。裘冬月對裘夫人自然有感情,這些都體現在裘冬月對待同是趙園園飾演的村姑身上了,其實故事中對人物情感的揭示特別複雜,裘夫人和倭刀高手「敲倒幾個,就見你幾次」的約定和倭刀高手被劃破的衣衫特寫都頗值得玩味,很多人物之間關係的好壞都不安常理出牌,如同招數一招制敵一樣,劇中人物也都處於一瞬間轉變的狀態。導演裝的太深沉,幾乎無法深究。
這部片子從風格和對功夫的重新解讀來說非常值得肯定,但顯然導演有時候自我表達過於放縱,對於功夫的展示有待進一步提高,畢竟影像不是紀錄片,強調真實的時候無法撇掉高於生活的現實。劇情人物關係過份複雜的時候再去搞玄幻的台詞,有礙觀眾的理解,當你的劇情無法引起別人興趣的時候,太多的精巧設置也無人想去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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