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一生一世的情人

看杜拉斯的書，是中學時候的事情。那時候對這樣破碎而神秘的文字有一種天然嚮往，也許是沉悶青春期的獵奇心理使然吧。不管是《情人》，還是杜拉斯自稱「再寫情人」的《來自中國北方的情人》，都淋漓盡致地描述出了這種極致的，至死方休的愛情。

高中的時候去淘了盜版碟回家，偷偷摸摸不敢讓爸媽看到，一直藏在抽屜里。但是盜版碟怎麼也放不出來，於是一直就擱置了這部電影。

沒想到，這一擱置就是四五年。

最開始被他們之間萌生的愛情牽動神經，是她第一次坐上他的車，他輕輕地觸碰她的小拇指。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後仔細地撫摸少女手心的一寸寸肌膚。

印象深刻的是他們在鬧市區的房間裡瘋狂傲愛。在床上，在門後，在地板上，他們瘋狂而貪婪地佔有彼此。周圍是各種各樣的叫賣聲，器皿碰撞聲。人聲嘈雜，緊緊地包圍了他們。窗簾上人影浮動，而這份不為世界所容的愛情只能隱匿在一簾之後自取所需。

可是最終，遮羞之簾還是被扯下，他們還是被暴露在現實世界的強光之中。他要娶另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而她也要離開這日夜翻騰的湄公河。

他說，在認識她之前，他並不懂痛苦的真正滋味。而青春懵懂的她，讀不懂男人眼淚背後隱藏的深深痛苦。他推開她，他轉過臉去，他說他告訴自己，不要愛一個心中無愛的女人。

可是結果，他一直愛她到死。

他們互相試探，也曾經企圖互相控制。她翩翩起舞，他嘴角冷笑，不知道到底是誰輸給了誰。

離開前，她站在大船的甲板上，倚靠護欄的動作和影片最初如出一轍。她還是戴著那頂男人的圓帽子，唯一和開頭不一樣的就是多了疲憊的黑眼圈。看來，愛的確讓人疲憊，不管是作為接受者還是付出者。周圍的乘客都在依依不捨地揮手，而她神態自若地俯瞰岸上那一張張表情豐富的臉。當他的車出現的那一秒，女孩臉上泛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她知道他在看她。他也知道她在看他。在我看來，這遙遙凝望的畫面，是整個影片中最靜默也是最美好的了。

影片最後的黑暗中，她尋著鋼琴聲，在黑暗中忽然開始抽泣。旁白說，那一刻她在心裡終於對自己承認了這份愛。當情慾如潮汐一般退去，在如水的鋼琴聲中她終於為那個不知身在何處的情人流出眼淚。

眾所周知這部影片包含大量情色鏡頭。這對情人，年齡差距巨大而且膚色迥異。可是他們之間一切的愛慾描寫都絲毫沒有讓我反感。性與愛的顫慄，靈與肉的糾纏，在這部電影中入木三分。他們的愛情豐盛而熱烈，一如湄公河畔那潮濕而極端的熱帶氣候。

以前讀書的時候就最喜歡結尾的那個電話，他一直愛她到死。真正的愛情沒有辦法被拯救，也沒有辦法被停止。不知道她在以後的人生中是以怎樣的心情回憶起，那一年在熱帶雨林被揮霍過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