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無情馬有情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我已經記不起自己下午在影院裡看這部《戰馬》的過程中幾度淚流滿面，全長146分鐘的電影，有100分鐘以上我整個人是處於流淚的狀態

它的定位本不該是部催淚片，但它卻著實成了我哭得最慘烈的一部電影。一直覺得自己的淚點超高，看那種演員們都哭得撕心裂肺的重磅催淚彈我通常是沒有感觸的，因為十分牴觸這種強硬的做作的「逼哭式」催淚片，往往觀眾們真正哭掉的眼淚還沒演員哭掉的多，這種為了哭而哭的片子，實在是不可取

但《戰馬》這部片子，實在是有太多的地方讓我動容、落淚



影片伊始以一個驚艷的長鏡開頭，20世紀的英式大牧場、草原、莊園盡收眼底，黃綠交錯的草坪、蔚藍純淨的天空、舒展的白雲…… 僅是幾秒時間，已足夠讓人陷入對大自然的無限嚮往和陶醉之中

故事起源於英國的德文郡。我們本片的主角，戰馬「喬伊」誕生不久，剛出落成一匹健碩的「小青年」，便被馬商牽到集市進行拍賣

幸運的是千里馬遇到了他的伯樂：喬伊遇上了慧眼識馬的泰德，男主角艾爾伯特（以下簡稱艾爾）的父親，一位歷戰倖存的瘸腿老兵，小農場的主人

儘管是來集市選購能夠犁田的農馬，泰德還是毅然決定拍下這匹「帥馬」，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的直覺

在我看來，泰德是跟著他的心在走吧，也許他也說不清為什麼非要買這匹馬，但他和喬伊就是註定要在這裡相遇，註定要被命運緊緊地牽絆一生

可氣的是泰德的地主也來馬市拍馬，他本亦無心買喬伊這匹馬，但看到對面的自己手下的「田傭」出價買馬，便因虛榮心和炫富心理作祟，不停地和本就生活拮據的泰德叫價，把原本不到10個基尼的價位叫得越來越高

泰德和他的地主叫價的這一幕很令我動容，象徵著一種弱勢群體不向強權低首的錚錚傲骨。雖然在不斷叫價的過程中我分明看到了這位老人面容和眼神中的顧慮和猶豫，但他叫出更高價位時的那股勇氣令我敬佩。老人的全部家當不過10來個基尼，他卻堅絕地喊出30基尼的天價將喬伊拍下，守護住了這匹馬，更捍衛住了一個男人的尊嚴



泰德將喬伊牽回家中，兒子艾爾興奮不已，他似乎繼承了父親對馬的出色鑑定力，從他們見面的第一眼起，艾爾就認定了喬伊會是他將要去守候和將要被守候的那一匹馬

艾爾的母親不悅之情溢於言表，當她得知丈夫花了30基尼買下這匹她認為「不可能可以幹農活」的「花瓶」馬時，簡直恨不得立即將喬伊遣送回馬市換回拍賣金。愛馬的兒子當即勸阻，並向父母承諾，在一個月內訓練好喬伊並帶著喬伊下田幹農活

母親的憂慮不是空穴來風，很快地主便找上門催債（上文提到過泰德的全部家用只有10餘基尼，為買馬欠了地主的債），泰德一家幾番苦求之下，地主才勉強把還款期延至10月，若到期付不出還款，則要收回泰德一家的農場以及喬伊

好不容易把馬保住了，更嚴峻的問題來了：這十幾基尼的債該用什麼來償還？泰德想到了一個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開墾農場前那片亂石荒地，種上空心菜等待收穫季收菜後售賣以還債。可，要訓一匹本就不是用於農作的跑馬去犁田，談何容易？

兒子艾爾一個人挑起了訓馬的重任，不，用訓馬一詞實在不妥，艾爾完完全全是把喬伊當作了一個朋友、至交、家人來對待，而不是飼養的寵物，更不是幹農活的工具

艾爾第一次嘗試著為喬伊上項圈的時候，遭到了喬伊的反抗，然而艾爾沒有放棄也沒有強迫喬伊，而是先把項圈套到了自己脖子上，為喬伊做示範，隨後喬伊心領神會，靜立不動等待艾爾為他套上了項圈

一番訓練之後，艾爾終於帶上喬伊開始犁田，開始時一切很不順利，配合的不默契、石堆的阻礙、體格的限制…… 地主和若干民眾也很「恰到好處」地趕來在圍欄旁圍觀艾爾和他的馬耕田，名為考察，實則是為看艾爾出醜，為了證明「這匹馬根本不可能有能力耕完這片土地」

期間艾爾的跌倒、喬伊的力盡而倒，都被地主一眾當作笑柄取笑，唯有他的父母、好友在一旁為他心疼著

屋漏偏逢連夜雨，開耕不久又下起瓢潑大雨，彷彿要將一切的熱情、希望和鬥志全部澆滅，好像要在告訴農田上的人們，「打雷啦，回家收衣服啊！」或是「該散場了，都洗洗睡吧」

這隱約帶著嘲諷和勸降意味的暴雨徹底激起了艾爾和喬伊的鬥志（雖然脫不了小人物在惡劣環境中突然爆發的俗套，但是看著真的是從心底里感動），就如同四驅兄弟世界錦標賽最終決賽第二日義大利隊卡羅在暴雨中怒吼著帶領著他那輛拆卸了「死亡之舞」的四驅車超越小烈的強棒音速一般（那集應該叫……紅色の閃電！），艾爾將堅定的決心和重新振作的勇氣大聲宣洩了出來，極大地鼓舞了自己和喬伊，兩者頂著暴雨，不知疲倦地奔跑、耕種著……在一旁看著的二老臉上滿是雨水、欣慰、感動、心疼交織而成的淚水

至清晨曙光亮起之時，那片荒地神蹟般地完成了耕種，累趴在田地中央的是艾爾和他的愛馬喬伊

泰德亦受到兒子昂揚鬥志的鼓舞，即便有瘸腿在身，依然捧著竹簍，輕快地在剛開墾的土地上播撒……培育……終到收成季

命運從不會如此輕易地結束它對苦難家庭的折磨，一場超大雷暴雨讓整片菜地在一夜之間變成洪澇現場，留下的只有遍地的瘡痍和一家人的心碎、憔悴

時值1914年，一戰的陰雲籠罩著歐洲各國，英德兩國劍拔弩張，隨時準備開戰

泰德為保全農場，保全心愛的家人、家庭，強忍不捨將喬伊牽至馬市欲賣給出征的英國騎兵團

艾爾照例去馬棚查馬時發現喬伊不見，在母親的告知下艾爾一路狂奔至馬市想阻止父親將喬伊出售

然而為時已晚，泰德以30基尼的價格將喬伊賣給了一位英國上尉。艾爾一求再求，最終仍未能將喬伊保下，好在買下喬伊的那位英國上尉也是位愛馬之人，他向艾爾鄭重承諾，定會像照料親人一樣細心呵護喬伊，並且，如若能活著戰勝凱旋歸來，定將喬伊奉還



於是，喬伊有了他的第二任主人，也正式開始了他作為「戰馬」的艱辛生涯

突襲前的那次衝鋒演練，喬伊那疾風般的速度和雷霆萬鈞的加速衝刺令人印象深刻，上尉也藉此一挫不可一世的騎兵團團長的銳氣（團長是個亮點，為什麼，因為扮團長的是卷福。同學，你要是和我說你當時沒認出來，那可真是= =…… 挺正常的……~）

之後，一次錯誤的衝鋒突襲進攻德軍步兵團部署葬送了整個騎兵團，包括上尉在內的英國騎兵無一生還，統統中了德軍的機槍團埋伏，馬匹中亦只有團長的黑馬和喬伊存活了下來

本來德軍指揮要下令槍殺這兩匹戰馬，但被兩小兵勸阻，稱可將俘虜的戰馬用於運輸傷員，緩解本方軍資的壓力

就這樣，黑馬和喬伊得以苟且保全。很慶幸，喬伊幾經輾轉都落到了愛馬人的手中，雖然有頭頂主角光環大難必不死之嫌，但仍是合情合理，並無做作之感



之後是一段兄弟情深的戲，兩個小兵中年幼的弟弟被要求參與部隊行軍，只留哥哥一個照看馬匹，運輸傷員

哥哥放心不下弟弟，趁暮色行軍之時騎馬飛奔將弟弟拉上馬背，二人結伴亡命天涯

好景不長，還沒能在小木屋中度過一夜，兄弟二人便被將領發現，並被殘忍（其實也是很現實的，因為戰場上逃兵死罪在從前是慣例）地就地槍決



馬匹在第二日清晨為一對附近的法國老農孫女所獲，愛馬的小孫女將馬匹帶回家中馬槽，倍加呵護，餵馬時甚至還給馬兒講自己的情史

爺爺怕孫女受傷，始終不甚贊成孫女騎馬

其間有一段小孫女訓練喬伊的戲，很萌很戳笑點，也演得很自然

孫女生日的那天，爺爺終究是軟了心，將馬鞍當作禮物送給了孫女。孫女大喜，隨即裝上鞍子上馬兜風，爺爺見孫女久去不回，便上前探個究竟：遇上了路過徵糧的德軍兵團

士兵們將老人家用一番大肆掠奪後欣然離去，老人在懇求將馬匹留下時，發話的一位德軍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

「War takes everything from everyone.」

確實是這樣，戰爭過於殘酷，每個人都失去了所有可以失去的——農戶失去收成和糧食，士兵們失去生命、戰友、家人



這次喬伊和黑馬攤上了苦差役，被編入了馬隊參與運輸重型大炮

在並不那麼強壯的黑馬被選中頂替累死的戰馬繼續運炮時，喬伊奮不顧身地衝了上來，主動替黑馬擔任前排運炮的重任，這馬與馬之間的友誼、憐惜，看得我熱淚盈眶

黑馬最終沒有能挺過長途跋涉的摧殘，累極而倒。但相比那些被槍殺的馬匹，他是幸運的，因為他是在喬伊的舔傷、在照看他的一位德軍士兵的撫摸中安詳地閉上雙眸的



這位德軍士兵依然是位愛馬之士，趁部隊趕路之機他大聲向喬伊叫喊著讓喬伊向遠處奔跑，永遠不要再回來



之後是喬伊的SOLO秀，長達數分鐘的亡命奔跑，途中無數呼嘯的子彈、炸開的炮火、泥濘的山路、破敗的戰壕……

喬伊從不停下奔跑的腳步。這一幕我又是數度流淚哽咽

就像我一直說的那樣，很喜歡奔跑的感覺，因為它給人一種力量和信念，象徵著對生命和希望的追逐

不停下奔跑的腳步不是因為不知疲倦，而是殘酷的戰場容不得停下腳步，為了生，為了回家，我們必須奔跑



最後喬伊在奔跑中被佈滿倒刺的鐵絲網纏滿全身，動彈不得，被迫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下面是有一大段催淚戲：英德雙方隔著無人區對峙，並且都發現了戰場中央的這匹戰馬

英軍的一位士兵救馬心切，一邊手執休戰白旗，一邊向喬伊靠近

沒想到救喬伊的不止他一個，對面的德軍陣營也有一位士兵前來救馬

這一段真的很溫暖、溫暖、溫暖，治癒。就會覺得，戰爭是殘酷的，但再殘酷仍不至於讓人泯滅人性和愛心，在面對一個需要幫助的生命體時，縱然是彼此開戰的敵人，也會放下了芥蒂，彼此分工合作，先將馬匹救出

之後決定馬匹歸屬權的那段又一次把我感動了，兩個鐵血好男兒，彼此惺惺相惜，在槍林彈雨的洗禮下存活下來的他們深刻體會了戰爭的殘酷與和平的可貴，最終以擲硬幣的方式決定，英國士兵猜王贏走了喬伊，二人轉身歸隊時的彼此祝福觸碰到了每一個觀眾心靈的最柔軟處



影片的最後，英軍付出慘痛代價，勝利歸來了

艾爾也應徵入伍了，是個二級兵，在戰鬥中被毒氣傷了雙眼

戰馬喬伊拖著疲倦和滿是泥濘和傷口的身軀隨軍隊回到德文郡

軍醫一開始準備放棄對喬伊的治療，但在他，在全體倖存戰士們看到艾爾用哨聲呼喚喬伊，喬伊響應呼喚的那一刻，艾爾熟練地說出喬伊外貌特徵的那一刻，喬伊身上淤泥被沖洗開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我想發自內心地說，那場大雪，真的很美，很美

感謝艾爾和喬伊的努力、堅持和始終不變的信念，他們最終守護了自己，亦守候了彼此



不近人情的軍令又讓喬伊再一次回到被拍賣的命運

倖存傷員們和那位小領隊將手頭全部的財產全部貢獻出來給艾爾作拍馬的籌碼，讓艾爾一定要帶喬伊回家的那一幕，我又一次泣不成聲

子彈可以打穿胸膛，炮火可以夷平營地，戰爭可以奪走人的生命，卻永遠奪不走那深植在人心底的善良、慷慨和互助，抹滅不了人最本性和真誠的關懷，這是一份遠勝於流淚的感動

這次拍賣依然不順，喬伊以100英鎊的天價被一位老人拍走，定睛一看，是那位法國老人，他不惜一切代價要拍下喬伊，因為這是他孫女唯一的心願

雖中途遇曲折，但老人在了解喬伊和艾爾、泰德的故事原委之後，毅然決然將喬伊送還給了艾爾，並且拒受任何一分錢，這一份理解、釋懷、放手再一次讓我落淚



準確地說，我從戰鬥打響的那一刻起就從未停止過流淚，紙巾全擦完後就繼續用袖子擦，袖子擦濕了再用衣領



最後的夕陽下艾爾牽著喬伊回家的那一幕，任何的美好和感動的描述都太過無力

我是流著淚看戰爭打響的，亦是流著淚看到戰爭最終結束的

這是一個彼此守候的故事，艾爾，還有那些照顧憐惜過喬伊的人們，一起守候著喬伊，同時，喬伊也在守候著他們，守候著艾爾



在影院看完此片後實在是感觸良多

有時候想想，為什麼我們中的很多人現在生活得仍然不快樂不滿足呢，我們究竟還有什麼理由不快樂不滿足呢？

在那個殘酷的戰爭年代，也許，能在彈縫中僥倖生存，活著從戰場上回到自己的祖國，甚至只能到回國的途中，已是百餘年前我們的先輩們所能奢望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