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e on 喬伊. Come on boy.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今天晚上我所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果斷地關掉手機，遠離塵囂，靜靜走過陰雨過後略顯荒涼和濕冷的馬路，只為奔赴一場無人等待的約會。在人口密度與情人聖誕沒有任何可比性的電影院裡靜靜地完整地看完一場電影，這樣的經歷是有多久沒有體驗到了。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戰馬，感謝帥氣且低調的喬伊。


說來慚愧，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很雞肋且能讓人失意體前屈的人。偽球迷，偽電影迷，偽淘碟控，偽寫手，偽畫手，偽辯手……各種雜亂的興趣之前都可以冠上同一個字的修飾定語，足以說明此人的生活態度可以隨便且粗糙到何種地步。在電影這方面，我也曾多次用省錢或者嫌麻煩等各式理由來說服自己去放任內心深處真實的世俗和懶惰，直到我幾乎都快忘記停頓下來閉嘴不說話到底是什麼感覺。


在電影院兼職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要看上幾十遍的宣傳片，接著發現身邊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去看了這部片子。也許，就衝著史蒂芬•史匹柏響噹噹的大名，這部電影也是註定值得一看的。我不否認專業導演的能力，我只是忽略了無意識的重複所帶來的力量是有多神奇，讓我這個內心其實慢熱冷淡的小孩可以對一部電影產生一種名曰唸唸不忘的情緒。我並不是專業的觀影者，寫的影評在內行看來更可能就是一堆狗屎。但是我只是想說些什麼，那些堆積在胸口恨不得順著食道衝出喉嚨口的字句雖然看似一如既往地破碎，但又確實隱約地帶著一絲震懾人心的力量。


故事從主人公目睹一匹小馬駒喬伊的出生開始講起，直到主人公帶著同樣長大的喬伊榮歸故里，整部電影圓滿結束的時候突然覺得這名字起得真好。War Horse，兩個單詞就完美地概況了整部電影的主題，甚至不露痕跡地標明了主次順序。不光光是戰爭題材，也不僅僅是動物星球，一個宏大的背景中突出一個清晰獨到的切入口，這是我認為影片做的最成功的地方。


很多人都會對那場雨中犁地的戲碼印象深刻，我的淚點第一次被差點戳中也是在那裡。人的一輩子應該至少做一件血性而勇敢的事情，但是出風頭般的血性勇敢之後可能要面對的各種狂風暴雨其實將會是更難堅持下去的一件血性勇敢的事。藉著酒氣花30個基尼買回一匹不能幹活的馬或許很容易，但是面對即將失去一切的時候還要控制住自己不一槍崩了它卻很難。全世界都在朝著你大吼說你不行，嘲笑和譏諷會變成世界上最鋒利的刀子反覆切割你的不堪一擊的心臟，如果在你或短暫或漫長的人生當中曾經遭遇過類似的窘迫，你就會體會得到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悲壯心情。我只記得看到犁刀深深切入土地的一刻，我不由自主地和艾略特一起，不停地只在心中默念一句話：Come on 喬伊. Come on boy.


過份投入劇情或者敏感地去代入角色在一些人看來其實是一件略顯矯情並且二叉的事情，不過當你身處在一個相對獨立的黑色空間時，短暫的兩個小時裡黑色將你完美地保護起來，唯一的光源就在眼前，吸引你所有的注意力。忘掉那些該死的會議，拋開響個不停的電話和震個不停的簡訊，周圍也許坐著你完全不認識的人，又也許只是一排排無生命的座椅。他們只不過與你一起分享同一個你不曾完整聽過的故事，所沒有誰會注意到你的存在。遊走在與世隔絕的邊緣，不用去在乎別人的目光，或痛快地笑，或自由地流淚。這是在影院觀看電影最棒的特色。電腦螢幕給不了這些，就好比宿舍給不了自習室圖書館的氛圍，一樣的道理。有時候，就應該果斷地把自己逼一逼。


Whistle是我很喜歡的一個細節。或者說這就是為影片後面關鍵情節發展所做的一個很巧妙的鋪墊。我設想了千百種主人公和喬伊重逢的情景，沒有一個是和電影最終呈現的效果符合的。甚至當艾略特被毒氣弄得暫時失明的時候我還擔心他會就此與joey終生錯過，而最後導演真的給了我一個好答案。攝影機的聚焦點彷彿是一隻無形的手臂，緩緩撥開一層又一層圍觀的人群，最後為一人一馬鋪開一條通道。而口哨聲就是連接兩點的紐帶，將喬伊再次帶回了主人的身邊，一如當初在翠綠的山坡上他們第一次達成共識一樣。


影片中的配角也有很多讓人印象深刻的形象。被戰爭奪去一切的外祖父與孫女，英軍中因逃亡而被槍斃的兄弟倆，德軍中那個善良的負責訓練馬匹的士兵吼出的那句擲地有聲的「Go to hell！」，都完美地表達了對於戰爭的憤怒和控訴。整部影片我最喜歡的片段就是兩位士兵為救喬伊而合作的情景，讓我想起二戰中進入毒氣室前共同演奏的音樂家和一起放聲歌唱的孩子。激烈炮火過後短暫的安寧與平靜，雙方甚至可以相互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扯兩句家常話，互相告知姓名，預祝對方好運不要吃到自己打出的槍子。倘若這不是戰場，也許他們會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無論是英軍所有士兵對於喬伊略顯笨拙的招呼方式帶來的笑點，還是德軍從戰壕里同時拋出一大串工具時營造的喜感，都讓我突然之間能夠理解，什麼叫做笑中帶淚的幽默。


於是不要再和我一樣，整個電腦里塞滿了電影卻遲遲不點開來看。有機會的話，還是去一趟電影院吧。人這一輩子如果不做幾件能夠讓自己老了以後坐在搖椅上可以笑出聲來的事情，那不是很無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