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壞
2012-03-07 07:01:12
全世界唯一的你
誰沒個把孤獨的時候。
可能出身貧苦,醜陋,父母離異,媽媽酗酒,身體的某一部份不太好使,怕出門和別人接觸,也可能只是考試考不好,女朋友劈腿,和爸媽吵架,提案被老闆駁回。
世界只剩下黑白灰,或是老相片一樣黃蠟蠟的,打不起精神。
又誰沒些許怪胎的念頭。
她是個孩子,滿腦子的疑問不能問墓地下的爸爸,搖不醒雪利酒當飯吃的媽媽;永遠只有一個舊紅髮夾對付前額發,剩下一顆屎黃色胎記在中間,壓垮了所有的自信心。
他只有一條金魚,他也笨拙地養不好,以各種死法離他而去;他唯一的朋友坐在角落讀書,別人看不見都說他瘋子。
他們的遇見不是驚鴻一瞥,一見鍾情,門當戶對,亦或三生有幸。
他們在兩個半球,孩子一紙郵票,試圖將欲說之事寄託在一個隨手翻來的名字上。她幼稚地期待回復,一種從未有過的、自己的表達和疑問會獲得反饋的可能性。
中年男人開了郵筒,陌生又誠懇的、大大的筆畫錯誤的手寫字向他詢問這個又那個,簡筆畫向他完全展示自己的世界。他侷促又激動地敲打回復,一種從未有過的、額頭冒汗因為提問去正視自身過往的自省性。
無關,國籍、性別、年齡、學歷、家庭背景、職業。
她問他,你有朋友嗎?你懂愛嗎?他渾身冒汗,認真給她形容他的別人嘲諷的「有過」。
他斗膽告訴她,我愛巧克力熱狗,這會不會很怪?
她搜羅了各類奇怪形狀各色做法的巧克力,黏乎乎地都塞進信封或者箱子寄過去。
如果要被描述,她也許是個,家庭不幸、長相醜陋、懵懂倒霉(鳥屎總能砸到她頭上)的笑料一般的女孩;他也許是個,大腹便便、一事無成、自閉到精神不太正常的遭人嫌棄的中年男人。
兩個只會被別人鄙夷地「嘖嘖嘖」的邊緣地帶的人,藉著筆友的遇見,平等地開始了多年的交流。
單純地,根本不存在,同情、可憐、利用,他們有幸缺失這樣的社會屬性,因而得以相互尊重地解答疑問,溝通想法。
朋友就是如此簡單的事情,好或者不好,和對方說一說,等待對方的答覆,全世界就有了一個牽掛,也有一個分享分擔的人。
他是她吃在臉上胎記大小的巧克力印記,她是他戴在頭頂帽子上的小紅花。
他們是彼此世界的唯一色彩,但也絢麗地足夠了。
所以。當她以他為案例作了研究出了書,興高采烈地寄過去時,他氣憤地拔下打字機的m鍵,不想再打下,dear mary這樣的問候;當他想起她寄來的「I』m sorry」,買了四十多年的彩票居然中了獎,他只希望和她共享巧克力,再圓了她喜愛的全套玩偶的夢。
所有灰暗的個人世界裡,有幸有那些全世界唯一的你。
她終於可以見他一次,他沉靜地仰望著滿天花板的信件永眠了,他們安靜又微笑著相見。
那當然是愛啊,不是牽手親吻上床、結婚吵鬧分手,而是彼此存在著,讓對方,love yourself first。
人生因此而有了色彩。
最後,如同max最後敲打的字眼:致,我最特別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