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的生命超越凡俗

 讓我們的生命超越凡俗「我步入叢林/因為我希望活得有意義/我希望活得深刻/汲取生命中所有的精華/把非生命的一切都擊潰/以免當我生命終結時/我發現自己從未活過」———梭羅

我先來描述一下我們這代人的人生軌跡：在經歷過父母呵護關愛下的童年後，從青春期開始，你便日漸感受到他們的專制與束縛，並越來越厭倦應試教育的重壓，到了大學，你終於可以將腳鐐換成手銬，在從未有過的自由中度過四年，隨著步入社會，你又慢慢從一名富有激情的理想主義者變成了一個圓滑世故的現實主義者，成為了自己年輕時不屑的那些庸碌眾生離離草民，為了生活忙碌奔波，為了利益摧眉折腰，安份工作，結婚生子，按揭還貸，過著默默而絕望的生活。你的成長史也是一部平庸史，你的抗爭史也是一部妥協史。現實的壓力與生活的責任讓你無暇顧及崇高的理想，豐富的人生與詩意的棲居。於是夢想隨生命一同枯萎，詩意與歲月一齊消逝，激情偕容顏一道衰老。最終，我們的生命湮滅於凡俗，彷彿我們的一生都從未活過。

鑒於此，我不得不說，人生僅僅擁有此世是不夠的，我們還應擁有一個詩意的內心世界，惟有在的內心世界的探索與創造中，我們才能得到永恆而詩意的棲居，生命才能真正超越凡俗。這便是我看完電影《死亡詩社》後的最大感受。

人生並沒有絕對的自由，「被裹挾的人生」是生存的常態，我們必須對現實進行一定程度的妥協。《死亡詩社》並不是疾風驟雨般的革命片，主人公基廷老師「只有在夢想中，人才能真正自由，從來如此，並將永遠如此」的話語，既說明了夢想的美好與必要，也表明了現實的殘酷與不可抗拒。基廷老師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引導學生認清自己，汲取生命中的精髓，遠離那些束縛與禁錮以儘量減少對自己的傷害，而絕非與現實針鋒相對。

「seizing the day」,從第一堂課起，基廷老師便告訴學生們要「把握今天（及時行樂）」。基廷老師所言的把握今天當然不是分秒必爭的高效主義，及時行樂也不是不計後果的享樂主義。他是要告訴他的學生，要學會珍視生命存在的每一刻。即努力地去發現生活的美好，汲取生命中的精髓，讓我們的人生過得更有意義，讓我們的生命超越凡俗。比如基廷老師通過浪漫主義詩歌讓學生們意識到「我們讀詩寫詩，是因為我們是人類的一份子，而人類是充滿激情的！沒錯，醫學、法律、商業，這些都是崇高的追求，並且是謀生的必要。但詩歌、美麗、浪漫、愛情，這些才是我們生活的意義。惠特曼曾寫道『啊！自我，啊！生命/這些問題總在不停出現/在戴運無信者的延綿車廂中/在充滿愚人的城市裡/身處其中意義何為/『啊！自我，啊！生命/回答是因為你的存在/讓生命存在，使其合一/因為富有生命活力的戲劇在繼續/因為你可以貢獻一首詩歌/因為富有生命活力的戲劇在繼續/因為你可以貢獻一首詩歌』 」。


基廷老師的真意，是要讓我們從美好的精神生活與追求中感受到人作為萬物之靈所獨有的智慧、激情、浪漫、高貴……惟有這些，才是人之為人的根本意義，也是人區別於其他物種的優越所在。飲食男女、功名利祿，這也是人類需求的一部份，但即便滿足也只是低層次的價值實現。惟有擁有一顆高貴的靈魂，去品味過那些精神世界的美好一切，我們才算是沒有浪費今生為人的寶貴機會。在現實社會中，讓我們的生命不斷流於平庸與爛俗的原因很多。在《死亡詩社》中我們看到的只是強硬的高壓控制與束縛，但在現實之中，更能滅絕理想與詩意的是物慾享受的盛行和娛樂至死的荼毒。在香車美女間、在歌舞昇平間、在喧囂俗世間，理想與激情能在與專制禁錮的較量中保存星星之火，卻往往難以抵抗靡靡浮華的溫柔殺戮而迅速朽爛。一個國家的前途，並不取決於它歷史的悠久、疆域的遼闊、人口的紅利與GDP的總量，而取決於它公民的素質與精神面貌。底層人民迫於生存壓力而無力奢談精神追求，上流社會只把奢侈炫富視為人生終極意義，這便是今日 ，黑壓壓的攢動人頭下，留下的是不計其數的精神空白地。


在《死亡詩社》中，我們可以看到三種人。一是浪漫而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他們對生命美好的追求，有一種殉道者般的決絕。與其平庸終了，不如痛快燃燒。他們是高貴而美麗的，卻也是脆弱而易碎的。比如在理想遭到殘酷現實踐踏後寧願結束自己生命的尼爾。二是靈魂深處擁有理想與激情，但卻需要一個精神導師將他們生命之火點燃的人。比如沉默羞怯卻無比堅定的托德，以及那個特立獨行、自由叛逆的查理。三是沒有個性、沒有靈魂，只有利益選擇的現實主義者。或許這是人群中的大多數：平常時期是逐利的草民，特殊時期更是自私的暴民。如果在上流社會，他們會是毫無人文關懷與道德良知的技術性官僚與犬儒文人，比如誣陷基廷老師的卡梅隆。


人與人的差別，本來就比人與豬的差別還要大。世界本是金玉與泥沙俱存，高貴和醜陋同在的。沒有地獄，又談何天堂？在追逐自己的夢想之前，我們首先要認清自己究竟是哪一類人。明了此後，我們的夢想才並不虛妄，理想才並不可笑，追求才並不飄渺。生命才算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座標。對於那些精神世界與動物無異的人而言，心靈與理想究竟何用？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功利主義者與屈從現實的人始終是大多數，但我依舊堅定地為那些有勇氣衝破牢籠的叛逆者叫好。「樹林裡有兩條路，我選擇少有人走的那條」。那些以卵擊石螳臂當車的反抗固不足取，但真正改變世界改變自己的人， 一定是與眾不同敢為人先的。他們會小心翼翼的珍藏起夢想與詩意的星星之火，讓其在未來的時光燎原自己的整個人生。終有一日，他們會如同電影裡的最後一幕，縱身躍上課桌，高呼「oh captain,my captain」,讓自己的生命超越凡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