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in the shell 三週目影評

從川井憲次+大媽合唱團的謠得歌詞開始吧：
開始當你起舞時，動人的女郎亦沉醉其中，
當你起舞時，皎潔的明月亦閃亮起來，
諸神降臨在於婚禮之上，夜鶯為黎明而歌唱

完全不記得第一次看攻殼機動隊的年紀，但肯定不是它上映的1995年，那一年蘇聯已經解體，香港還沒有回歸，我還沒有過10歲，沒有買人人生第一台電腦，電腦網路聽上去還和天上的星星一樣的遠。不同的年齡，注意點也是不同的，一開始關注的裸體的女人從高樓上一躍而下，再然後是將人注入義體的科技，再後來是最原始的問題——人是什麼。

在廢棄的博物館裡，戰車的穿甲彈掃過一根又一根的柱子，掃到了臺階，掃到了牆上的進化之樹，進化的一個一個節點看起來是虬枝錯節，陰差陽錯的，在原始的海洋中產生了蛋白質和DNA,它們一個提供原料，一個提供資訊，漸漸的進化為單細胞，多細胞，慢慢的被界門綱目科屬種化。和在資訊化的海洋中，資訊資源中產生的一個含有ghost的程序相類比，有著驚人的相似，神奇，但是可怕。程序就好像是原始的DNA，可以複製，入侵，雖然不完整，但是已經可以算作是一個不同形式的生命。

那麼生命到底是什麼呢？特修斯之船*的問題到現在都還爭論不休，對於片中的人物，草薙素子而言，除了大腦之外都改造成了生化人，到底要用什麼來判斷是不是人類，在大多數人都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了一些改造之後，所謂的人類的定義是不是需要進行修改呢？事實上，從換掉第一塊木板開始，特修斯之船就不是原來意義上的特修斯之船，但是在理念形態上，就算是換掉了所有的木板，它依然是特修斯之船。就好像人類從出生開始就吃喝拉撒，新陳代謝，從一個受精卵變成一個完全成熟的生命體，又有多少變化？最原始的受精卵在第一次分裂開始變宣告死亡了，而每天我們又有多少細胞死亡，多少細胞誕生呢？唯一不變的是隱藏在我們DNA中的遺傳資訊，它像一段核心程序，指揮者外層的資源如何的組織，運作和消亡。
如果真的有靈魂，那它是DNA麼，似乎也不像，片子裡的說法，DNA至於生命，就好像記憶之於人類，它是一個讓生命可以延續的基礎。
身體上的更替是一部份，另一部份是精神上的，我們的一切想法，記憶，自我意識的昇華每一秒都在變化，已存在的事物，既是虛幻，也是現實，全部約束在「自我」這個範圍內。所謂保持自我，聽上去像是個真實的謬論。同樣可怕的是，如果記憶可以偽造，所有的感受都不過是幻想呢？片中垃圾車的司機被植入了虛構的記憶和想法，被操縱從電話網路的入侵秘密部門，起因是什麼，為了搶奪孩子，因為傳說中的愛，可是被捕後，發現那一切愛與傷害都不過是幻夢一場，珍藏的女兒的照片也不過是他自己和一隻被巴吉度犬的合影。對付他們的殺手，被問及所有回憶只剩下茫然，出生的地點，童年的回憶蕩然無存，只剩下紅色的血液又能代表什麼呢，毫無靈魂的扯線木偶而已。素子有感而發，說不定自己早已死去，又或許真實的自己從未存在，一切不過是幻象，鈦合金頭骨內的的ghost，在新生的生命理念前顯得不堪一擊。

到底是貼著電極放在培養液中的大腦，還是有著人形軀體的一塊晶片？哪邊都是殘破的特修斯之船，讓人想起了《銃夢》中討論半天的東西，今日不做多說。

素子的身體是女性的形象，雖然她幾乎沒有什麼女人味，而2501計劃形成的原始電子生命（就簡稱2501好了）形體上也是金髮碧眼的美麗女性，從一開始到銷毀，都是以赤裸的女性形象示人。生命群體的存在無非2個目的，生存和繁殖，2501可以在網上任意的複製自己，通過數據流到到達任意的地方，入侵人的大腦，操縱他們，（所以他也被稱為傀儡師）。強大，孤單，而不完整——無法繁殖。它組成過於單一，一旦一個小的紕漏就會招致滅亡。（正如素子調幾乎沒有改造身體的托古薩入公安9課的原因，單一性導致毀滅，復合起來雖然看起來不完美，但是會更加的頑強。）女性在大多數時候被看作生產和繁殖的象徵，2501選擇製造和進入這麼一個女性的身體，說到底也不全是導演的惡趣味，而是其最深切的渴望，而因為他的不完整性，大多時候她都是殘破的，帶有被閹割的意味。
從素子的夢中，可以看到整個女性義體的製造過程，僅保存大腦，合金的骨架，纖維肌肉，表面塗裝。伴著空靈詭異的音樂，緩緩從培養池中上升。這也是素子潛水上升時，有重生的感覺的原因吧，嬰兒也是從母體的羊水中成長破出，來到人間。看來無論人類發展到一個什麼境界，最原始的對水環境的依戀總是無法改變的，雖然其中包含著恐懼憂慮孤獨黑暗，但或許還有希望。素子一直我行我素，一秒脫衣，而已特每次都會很紳士的用衣服蓋住素子的裸露——無論是在這部，還是在之後的innocence中。而對於義體人而言，整一個女性的身體也好，或者是別的也罷，更像是不同的衣服——是一個shell，她本身不具備女性的生理功能，連開頭找生理期的玩笑也那麼的輕描淡寫。不含有性的意味，所有的一切裸露的羞恥感也就毫無必要了。
素子和2501終於選擇融合，有了複雜性，打破自我的障壁，終於在無限寬廣的網路中生存繁衍下去，才有了innocence中的獨步天下，吾心自潔，無慾無求，如林中之象。

東拉西扯了這麼多，用裡面最喜歡的台詞作為結尾吧,來聆聽ghost的耳語吧：
「透過虛無之鏡，你我終將彼此相視。」

Ps.日本人的極端性在押井守身上有著典型的表現，福星小子和機動警察有多活潑搞笑，人狼和攻殼就有多陰鬱

注*：特修斯之船：「特修斯之船」是最為古老的思想實驗之一。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幾百年的船，歸功於不間斷的維修和替換部件。只要一塊木板腐爛了，它就會被替換掉，以此類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開始的那些了。問題是，最終產生的這艘船是否還是原來的那艘特修斯之船，還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來的船，那麼在什麼時候它不再是原來的船了？哲學家湯瑪士 Hobbes後來對此進來了延伸，如果用特修斯之船上取下來的老部件來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麼兩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