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囍宴--The Wedding Banquet

喜宴/TheWeddingBanquet

7.6 / 17,306人    106分鐘

導演: 李安
編劇: 李安 馮光遠
演員: 郎雄 趙文瑄 金素梅 歸亞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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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terpine

2012-04-21 17:06:08

別異的團圓——評李安電影《喜宴》


《喜宴》是一部小投資、高收益的電影,影片斥資75萬美元,大概創下3000萬美元的票房收入,驚人的投資回報率為歷史所罕見。06年在中國大熱的影片《瘋狂的石頭》投資300萬人民幣,票房2350萬人民幣。成績固然優異,但與《喜宴》相比,正如舉重選手,兩者不在同一重量級別。值得注意的是,喜宴上映於93年,當時的宣傳手段顯然沒有今天發達,在那個網路尚未普及、影片的口碑大致通過觀眾口耳相傳得以建立的時代,《喜宴》在票房上所取得的成功可謂「空前絕後」。
導演李安在蟄伏多年,完成其成名作《推手》之後,又馬不停蹄地拍攝了這部影片。為謀求生存之故,李安曾潛心研究好萊塢模式。《喜宴》中隱隱透露出一些商業元素。影片多處使用了好萊塢電影的橋段,故事敘述一波三折,笑點擷手可得。某種意義上講,「喜宴」的「喜」,正是喜劇式的。不過影片的某些場面已超越了喜劇式滑稽,而尤有黑色幽默的風味。此外影片還秉有四十年代中國老電影的特質,在輕快和喧鬧之中又略顯凝重。
多年的困頓生活,使李安對流落海外的底層人物的心理,有著清楚的把握和認識。影片實際上暗含著一個灰姑娘的主題,落魄的文藝女青年威威,向高帥富兼官二代的偉同發起強有力的戀愛進攻,並得償所願——雖然多少出於命運的愚弄,威威成為偉同合法的妻子,並懷上這個同性戀者的孩子。
童話中王子公主式的美滿結局,被現代社會無情地嘲弄了一把。王子最終並沒有愛上公主,他心裡始終存在著另一個王子。影片表明,現代社會對新式情戀關係的寬容,恰巧是對傳統婚戀價值的悖逆。這場戀愛角逐遊戲中,傳統的兩性戀愛模式面對異端的同性戀模式,竟處於完敗的境地。導演李安試圖用一種包容的姿態,化解本質上對立的這兩種模式,使它們在強調多元化的現代社會裡能夠和諧共存。不過或許這個結局只是出於無奈,源於導演自覺的對更激烈的悲劇衝突的操控無力。
在這個變了味的灰姑娘故事裡,一種別異的團圓被創造出來——實質上是關於威威的個人悲劇。威威是底層力量的代表,她離棄上海的家人,遠渡米國,雖有一技之長卻無處施用,只能做個waitress餬口,最後甘為一張綠卡賣身。在去與留、婚或否的問題上,威威的選擇都是極其盲目的,扭曲的生活鏡像使其無法看到自身。當然,威威對自己的命運並不是非知非覺,她也有過抗爭,包括在結婚時,故意把誓詞說得漏洞百出、顛三倒四。還有在是否保留孩子的問題上,威威起初還是存在一點私心。但這個柔弱女子,還是無可避免地成為男權眼光中的「生育工具」(能生能養),像待宰的羔羊那樣披上潔白的婚紗。或者犧牲自己,和兩個同志以及尚未出世的孩子組成一個光怪的家庭。「喜宴」的「喜」,實質是威威的悲。溫順的底層力量最終成為悲劇的受體。
文化間存在不可消除的隔閡,成為《喜宴》的另一個主題。中西文化的激烈碰撞、多元視野的無法混融,在影片中得到深刻闡發。偉同的同性伴侶賽門,正是文化混融產生的一個矛盾體。這是一個在中國人眼中非常典型的老外形象,金髮碧眼,熱情禮貌,習慣性用詞不當,夾帶一口蹩腳的國語。深受美國文化薰陶的賽門,在另外一些場合卻原形畢露,嘴裡吐槽「fuck」、小潔癖(為偉同抹嘴)、在乎私人空間 。只有取消了文化制約性,賽門才表現出他真實的一面。有趣的是,賽門在二老面前就像中國傳統社會裡的小媳婦,孝順體貼、細心溫順、烹調一手好菜餚。而高爸爸在影片快結尾時,也像徵性地給了「媳婦」一個紅包。
文化間的交混、對碰,在婚宴的現場達到了高潮。影片借某角色之口諷刺道:「我們這叫中西合璧,有什麼鬧什麼。」不倫不類的場面出現了:眾人在餐桌上,用筷子敲起高腳杯,起鬨叫「來一個,來一個」;偉同和威威穿著西服、婚紗,對咬一隻提線雞腿。對於婚禮嘉賓們無聊的玩笑、乏味的祝酒辭,導演李安客串某角色,來了一句勁爆的台詞:你正見識到五千年性壓抑的結果。鬧洞房的一幕,中國人的性壓抑展露無遺。
中國自古以來奉行著一種「群」性文化,集體之中,個人的存在是卑微的。偉同、威威之所以屈從於眾人的戲弄,正是出於對「群」性文化的預設。影片中的人群意象都是飄搖不定的,起鬨時,人群像是被風颳過的麥田,翻起一致的波浪。人群散場,各個人東倒西歪,又如同被一陣風颳去。然而個人並不確定自己是否屬於這個群體。影片中出現一幕極其令人歡樂的場景,某位賓客走錯了場子,可是依然不動聲色,大嚼如故。
此外,美式婚禮的寒傖和中式婚禮的豪華也構成對比,即一種簡約、僵硬和繁瑣、精緻之風格的對立,中國人的拘謹、面子文化,則與美國式豁達、不拘小節(婚禮主持的隨機應變)構成對比 ;中國文化中的人情化、宗法制和美國文化中的程式化、法制化構成對比;中國文化中的最高價值(孝)則和西方文化中的人道主義價值觀也形成對比。影片為外國人打開了解中國文化的另一扇窗,通過「喜宴」的鬧劇,中國人「沉默寡言」、「數學天才」的形像被顛覆。
影片還反應了兩代人的思維分歧,試圖探討父子關係這一永恆話題。
在表現手法上,影片以現實主義筆法為主,但對同性愛情的想像和表述則是烏托邦式的。相對其他包括《斷背山》在內的同性題材電影,《喜宴》所描述的同性之愛,抽離了現實本身之殘酷,因而顯得過於溫情和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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