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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White Deer Plain

白鹿原/WhiteDeerPlain/BailuPlace

6.4 / 431人    189分鐘 (Berlin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 Taiwan:172分鐘 (Taipei Golden Horse Film Festival) | Chin

導演: 王全安
編劇: 蘆葦
演員: 張豐毅 段奕宏 張雨綺 吳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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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衛二

2012-05-14 20:25:32

不見白鹿,只見小娥


【Spoiler Alert! 以下內容涉及輕微的劇情洩漏,可能影響觀看。本篇評論所涉及的電影版本是2012年香港國際電影節(HKIFF)版本,即175分鐘的龍標版。所敘述內容如果與完整版、柏林版以及內地公映版有較大出入,本人概不負責。】

上半年會引發版本爭議的有兩部片子,一部是台灣魏德聖《賽德克·巴萊》,一部就是王全安的《白鹿原》,他們的最初版本都是片長驚人。相比之下,魏德聖還可以解釋為刪減能讓觀眾更好地去欣賞,但王全安更多是以受害者的形象出現。從去年製造首都文藝各界好評如潮的聲音,再到年初參賽柏林拋出刪減過身的無奈。這一齣戲,內地觀眾似乎並不陌生,那就有如虛造個禁片之名,立馬增加了同情分。以顧長衛為例,他的三部長片無一不是說遭到了刪減,損害了創作。但類似的事情,你身在中國,拍禁錮最深、鉗制最緊的電影,實在無人能夠倖免。然而,《白鹿原》引發的聲音反彈似乎更為強烈,這一方面大概是跟有國營背景的西影廠參與投資有關,另一方面,《白鹿原》是榮獲過茅盾文學獎的長篇小說,讀者眾多,影響深遠。

如果引述作者陳忠實的說法,他對《白鹿原》的成片效果很滿意,超乎想像。然而,他針對的是最初的220分鐘版本,至於後來版本,包括國內公映版的面目尚無從知曉,去年賣力猛誇的恐怕要找一些託詞藉口了。刪減對《白鹿原》的損傷確實很大,但是,如果憑藉想像去填充整部電影,生造出一些好感,似乎也無此必要。

在我看來,《白鹿原》散發出第五代導演的濃烈氣息,影片與《黃土地》和《紅高粱》有異曲同工之妙(片名同是顏色系),人的命運與土地密不可分——正如片中不時出現的廣袤麥田。電影通篇採用mastershot(主鏡頭)拍法,保持身段和距離。即便有激烈衝突、人物情緒大爆發,鏡頭始終都不願意湊近一些,近乎呆板地定在那兒(以遠景和中景為主),同時,導演也不想在剪輯上做些調整,前半段的節奏平穩得驚人,後面又失於散亂。因而,無論看沒看過《白鹿原》原著,觀眾都必需要氣定神閒。

王全安暴露了他的驚人野心,他試圖通過一部耗資巨大的史詩片來奠定自身地位,引領新一批導演的商業大潮。如果《白鹿原》真以完整版上映,其規模架勢和殘酷結局,絕對不遜色於他迎娶張雨綺的「鴿子蛋」。只是,正如剛開拍時外界的顧慮,《白鹿原》書中有諸多與性有關的描寫,那肯定是審查忌諱,一旦去掉這些,那拍攝《白鹿原》又變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豈不料,放在中國,當性與政治一起搬上檯面,後者反倒成了不能說的秘密。

參照最初的完整版本,《白鹿原》被刪減的地方大多是出於政治考量,同時片中也有一些近乎諂媚或者是諷刺的台詞。刪減對後半段的損傷尤為明顯,直接拿掉了抗戰後的段落。太過直接的動刀,造成了人物命運的不知所蹤。電影開頭是三個小孩:白孝文、鹿兆鵬和黑娃。末了,三個人的命運都沒有交代,不知所蹤,只剩下踉蹌的老傢伙,目睹祠堂被炸,灰飛煙滅。僅就這點而言,《白鹿原》的架構已經被完全破壞,父子反目是鋪墊到位了,但上下兩代人的傳承關係只交代了一半,白鹿的傳說估計也成了封建迷信。至於有些觀眾抱怨書中白靈等角色被刪,這些都是改編劇本要做的犧牲,畢竟光是這樣,《白鹿原》已經顯得人物眾多,內容龐雜。

《白鹿原》的優點和缺點都很明顯,它保留了原著里赤裸裸的原始慾望,下半身的台詞橋段尤其多。從泡棗到撒尿,書中得來,全不費功夫.化為影像,當真也是肆無忌憚地挑戰著審查尺度。至於對土地的感情,鏡頭已經說明了一切。王全安對那片麥田的愛意遠遠超過了田小娥,寒來暑往,串接轉場,反覆出現,反倒有偷懶和不會講故事之嫌。基本上,王全安還是採用了第五代的敘事方法,不重細節,偏好全貌。眾多人物極力克制著情感,惟有田小娥這樣的女性風騷難耐,愈發張揚。此外,電影的場景道具和美術服裝也還不錯,時代還原做的挺到位。大螢幕上看老腔的演出,氣勢不凡。當然,這背後原因很可能只是砸錢二字。

缺點方面,刪減佔去了很大一條。刪減以外,《白鹿原》依然犯了群眾演員糟糕的中國式大片通病,他們要嘛表情木訥,饑民不像饑民,要嘛只會振臂高呼,把領便當的心思暴露無遺。可以說,在有名有姓的人物角色以外,王全安完全放棄了這塊領域的努力。僅就群演這點,那些看過最初版本就大喊劃時代傑作的,當真可以休矣。儘管有人解釋說,那是為了製造輿論,進行施壓,但回頭來看,類似前期宣傳的案例太多,無異於另一種形式的捧殺。

相比之下,其他職業演員的錯誤和不到位都可以原諒,比如說張豐毅太收、吳剛太放,那是眼光問題,並不是硬傷。當然,所有人都可以原諒,惟獨飾演田小娥的張雨綺無法原諒。我並不反對導演把女演員當繆斯女神,只是,當女演員是他老婆,這般情況大多會搞砸。我更無法理解柏林電影節時有關張雨綺演技脫胎換骨的傳聞,在其他人都有不可逆的損傷時,田小娥的命運是有始有終,甚至死了還有戲(造廟)。光是這些,足可見王全安對張雨綺的愛意有多深,指導過度,近乎過火。準確說,在前半段,在段奕宏(黑娃)出跑前,張雨綺的戲份都還可以接受。但這黑娃一跑,她就失了魂似的。跟人莫名其妙地搞上,各種太超過的演繹方式。餓了個半死還要躺在床上,露出香艷的鎖骨。可以說,她後面的表現,完全游離在故事需要以外,也把整部電影變成了「田小娥」。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從祠堂到白嘉軒,他們的存在才是白鹿原的悲劇所在,壓抑引發了叛逆,導致反抗。《白鹿原》遺憾的地方在於後半段,當故事離開了主線索和軸心人物,田小娥棲息的破窯洞成了主場景,更有不搭嘎的進城一段,演起了皮影戲,暴露了王全安過度展示傳統的缺陷,當真是走電影節路線導演的一大通病。相比苦難的橫陳,這類脫離於劇情故事的陳列型段落,實在毫無必要。至於苦難本身,說起中國的農民,就連劇中人都會兀自感嘆一番。因為本來就很苦,無所謂再苦一些,再慘一點。

電影《白鹿原》的背後,家族恩怨被弱化,同時白嘉軒也並不知道,他在成為受害者的同時又扮演了施害者的角色。與主動施害不同,他是恪守祖訓族規,進而引發了一系列的慘劇。由白鹿原往上,歷次政治運動以鬧劇般的方式開始,又鬧劇般收場。無需聯想,這大抵也說明了二十世紀中國的政治環境,家長與族長的大家庭,無法逾越的權威,總是難以動搖。當下一代急欲擺脫上一代(父輩)的命運悲劇,結果他們掙紮一番,又重複著他們的故事。

「風花雪月評凡事,笑看奇聞說炎涼,悲歡離合觀世相,百態人生話滄桑」。本來接著麥田與糧食的話題,電影在結尾處大可拋出農民與腳下土地的關係影響。只是,當幾個人物憑空消失後,電影也草草結束,這故事都沒講完,剩下的只能去依靠想像嗎?【城市畫報 2012年五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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