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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gun

2012-05-19 01:42:19

從疏離(detachment)到依靠(attachment)


在猶豫了兩天之後, 我還是決定只給這部電影4分。儘管男主角很帥,儘管故事想要探討的主題很對我的胃口,但影片的結尾的愛倫坡的那段實在讓我感到不協調--在轉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故事開始的地方。而事實是,在前97分鐘裡,我們確確實實是能看到男主角的發展。只是無奈狗尾續貂。
先來說說電影名detachment,譯為「超脫」。我覺得這個翻譯是不恰當的。「超脫」更像一種超越,是一種積極意味的體驗,類似於transcendent/transcendence。而detachment在這部電影裡是表示一種人與人之間的疏遠,我想譯為「疏離」更為妥當一些。
這種疏離是男主角的最大特徵--他獨居,似乎沒有什麼朋友,出於責任偶爾去探望生病的外公,連教書也只是做不長久的代課老師。這是一種自發的、自願的疏離(voluntary detachment)。雖然這種人生態度與他童年受到的傷害有關,但我想並不是每個受到過創傷的人都會選擇這樣一種隔絕人世的生活。但是影片的後面,女學生Meredith的死卻讓他認識到了他這種冷漠的態度可能會傷害別人,因此他主動去探訪在某類似福利中心或者醫療中心的艾瑞克a。陽光下,艾瑞克a活潑地幾乎像個男孩子一樣地跑過來和他擁抱,兩人於是形成了一種attachment,一種依靠關係,一種互動的、健康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影片到這裡其實就該結束了。但是我們卻看到男主角在教室裡念了愛倫坡的」The Fall of the House of Usher」的開頭一段。讀過整個故事的人應該知道,該故事裡Usher兄妹的生活就是一種與世隔絕(detachment)的狀態。開頭的一段是敘述者描述他看到、感受到的那種無處不在的疏離。那這就是說,在經過從疏離到依靠的轉變之後,男主角又回到了疏離—前面的故事都白寫了,女學生也白死了。因此我說這個結尾是狗尾續貂—儘管坡的文字很美,儘管教室傾頹、殘葉遍地的影像很美。

在男主角從疏離(detachment)到依靠(attachment)的過程中,艾瑞克a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一開始他對艾瑞克a的照顧只能算是一種遊戲似的、類似於體驗人生的、不附帶任何感情的態度,但是在相處的過程中,兩人逐漸建立起了一種你來我往的、健康的互動關係—兩人一起吃早飯、一起去商店買東西並互贈小禮物的那一段實在是整部影片裡最讓人感到溫暖和窩心的地方。外公去世後,男主角也對艾瑞克a講述了自己的故事。儘管他說的仍然不多,不足以讓我們明確地了解他的家世,但這種肯對另外一個人講述的行為本身就說明他開始相信他人,並願意與他人有情感上的交流。
當然,最後女學生的死讓他徹底意識到了自己之前的那種生活方式不僅會傷害並已經傷害了別人,也會傷害自己。因為人畢竟還是社會動物,只要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那就必須跟他人發生各種關係。而那種完全的疏離狀態從根本上說是不可能的。因此他說:「We』re failing. We』ve let everybody down, including ourselves.」於是我們才看到他去看望艾瑞克a,承認並接受那種attachment。

這部電影吸引我的一點就是這種對人與人之間關係的探討。我現在越來越相信,人與人的關係是世界上所有關係所有事情中最為微妙也最難界定的一種。這種關係有無數種表達方式,分無數種程度,也會產生無數種結果。要找一個維度來探討的話,這種以依賴關係來切入的方法是頗可行的一種。假如我們給男主角一開始的detachment狀態定為0,給最大可能的依賴關係定為100的話,那麼最後他與艾瑞克a建立起的attachment大概是50-60,他們之間還有發展更為親密的關係的可能—但那已經不是這部電影的範圍了。
我想這種50-60的關係其實是一種比較理想的關係,尤其對於兩人來說。男主角自幼開始的疏離的習慣可能並不是那麼容易改掉,艾瑞克a孩子似的性格很容易發展為完全不要自我的100度的依賴—很明顯這樣下去的話他們就很難在不改變各自的情況下繼續相處了。

那種採取自願自發疏離(voluntary detachment)的人常常是迷人的(類似的人還有Skins裡的Tony,以及《野豬大改造》裡的修二),因為他們常常表面上會對每個人都很友好,和每個人都能和諧相處。但事實上,他們對外界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生活、別人的喜怒哀樂不會讓他們產生任何情感上的改變,他們其實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的。這種生活方式有時候是出於自我保護,有時候是因為對世界和人類帶著一種幾乎與生俱來的隔離感,但無論怎樣,其實都是一種極度自我中心、甚至自私自戀、唯我獨尊的表現。
與之相對的是一種必須與他人建立起非常密切的關係的人。這種人把自我的存在感完全建立在與他人的親密關係上。其實這樣的定位自己的方式並不少見,大多數人的童年時期應該都是這樣的。人在童年階段由於接觸的人世有限,視野狹窄,很容易把自己的存在建構在與他人的親密關係上—比如和父母。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個人世界的拓寬,與父母的依存關係會減弱,這個時候理應是建構起完整自我、形成獨立的自我意識的時期,但由於諸多原因,有很多人並沒有形成一個相對獨立的自我,而是繼續著那種必須把自我建立在別人身上--最常見的是戀人--的狀態。這種依賴在很多人其實是正常的、良性的,就如我前面所說,人畢竟是社會動物,也必需這種依賴關係。但如果這種依賴超過了正常限度,達到了一種非你不行、你不要我我就去死的程度,就很危險了。我在看岩井俊二的短片《愛的捆綁》時,看到女主角就是這樣的一種情況,她有種非常強烈的不安全感,這種感覺很大部份來自於她的狹窄的世界—除了男友和對他的愛,她什麼都沒有—這樣的愛必然狹窄逼仄、讓人窒息,最後她用毛線把男友綁了起來。這就是一種病態了。
當然,前面所說的那種50-60的關係其實很難實現—需要雙方都保持著相對獨立性,但又互相依靠。但事實上,大多數的人一旦開始建立起比較親密的關係,總還是希望—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能夠更加親密更加相親相愛,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佔有對方。於是就有了不對等、有了逃離和哀求,有了捆綁和廝殺,有了無邊無際的痛苦和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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