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而憐憫

During the whole of a dull,dark soundless day
　　在那年秋季枯燥，灰暗而瞑寂的某個長日裡
　　
　　In the autumn of that year, when the clouds hung oppressively low in heaven
　　沉重的雲層低懸於天穹之上
　　
　　I had been passing alone on the horse's back
　　我獨自一人策馬前行
　　
　　Through the Singularly,dreary tract in the country
　　穿過這片陰沉的，異域般的鄉間土地
　　
　　and at length found myself, as the shades of the evening drew on
　　最終，當夜幕緩緩降臨的時候
　　
　　Within the view of melancholy House of Usher
　　厄舍府清冷的景色展現在我眼前
　　
　　I know not how it was
　　我未曾目睹它過往的模樣
　　
　　But with the first glimpse of the building, a sense of insufferable gloom pervaded my spirit
　　但僅憑方纔的一瞥，某種難以忍受的陰鬱便浸透了我的內心
　　
　　I looked upon the scene before me the simple landscape features of the domain
　　我望著宅邸周圍稀疏的景物
　　
　　Upon the bleak walls,upon the white trunks of decayed trees
　　圍牆荒蕪，衰敗的樹遍體透著白色
　　
　　With the utter depression souls
　　我的靈魂失語了
　　
　　There was an iciness
　　我的心在冷卻
　　
　　A sinking.
　　下沉
　　
　　A sickening of the heart
　　顯出疲軟的病態

---愛倫.坡

「當你把它寫出來，一切都會好的。」Henry是這麼說的。

我不覺得這是一部關於拯救的電影，一個人拯救另一個人，這本來就是一種道貌岸然的說法。這部電影像是在空中畫出了一個漂亮的弧線，它娓娓地道出了一股帶有希望氣息的絕望，很奇特的是，這其中竟然有一種溫暖，讓我從開頭哭到結尾，心裡防線被徹底擊潰。
讓我嘗試講出我感受到的東西。
你若想得到拯救，就要用力而誠實地嘲笑，嘲笑自己的弱點，嘲笑別人的弱點，但是請記住，一定要真誠地表達出來，才能讓人信服，然後使人開始反思。

亨利剛到這個班的時候，有一個男生在課堂上當著全部人的面，把亨利的公文包甩了出去，然後用憤怒而且很拽的眼神看著他，等著他尷尬而無助的表情，像是一種宣戰，這個少年想看看，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能把我怎麼辦，彷彿這就是叛逆少年的某種自我勝利。但是亨利沒有讓他得逞，他看著他，笑著說：
「Is this all you can do? You should know that the bag doesn』t have any feelings. We are all fucked.」

我喜歡這種誠實，不掩飾自己的憤怒，但言語中有一種對無賴而憤怒的情緒的理解，我沒有辦法完全講出我心裡對這種做法的欣賞，我只是感到了一種誠實，很有力量。

亨利從影片的開始到結束，都在強調一個事實：I am truthful to myself. 他把自己每天的絕望、感想完完整整地寫在了日記本里，那些斷裂的文字，醜陋的圖畫，甚至我相信還有一些淫穢的字眼，都是誠實的。

沒有人是完美的，雖然是一個老師，亨利也會朝著醫院的護士大吼大叫，因為護士沒有盡到照顧他痴呆了的外公的責任。其實亨利之所以會情緒失控，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對外公是有恨的，儘管他心裡對外公還有愛。這種情感讓他陷在沼澤里難以自拔。亨利的外公強姦了他的媽媽，如果不是媽媽的保護，年幼的亨利恐怕也難逃外公的魔掌，他媽媽最終忍受不了蹂躪，在亨利7歲的時候服毒自殺。這個衝擊對他是巨大的，陰影一直在心裡揮之不去。也許是這樣，亨利在一堂課上問學生，問他們心裡有沒有過一種「assimilate」跟 「ubiquitous」 並存的感覺，也就是你相信一樣東西，但是你又很明白，這種東西是一個巨大的錯誤。比如說，你想要變美，想要變瘦，然後你需要減肥，心裡需要經歷某些醜陋而噁心的東西，然後才有可能破繭成蝶，這就是一種矛盾的相信。

這很折磨人，人類社會就是在這種矛盾的折磨當中生存著，我們都需要從這種複雜的心理當中被解救，因為我們不夠強大，於是我們轉移注意力，找一些簡單而舒服的信仰，相信一切都會變得美好，相信這過程中並沒有矛盾跟醜陋。

意識到這一點的人是很絕望的，可是我為什麼說這部電影又是溫情的呢？因為它對懦弱的人性還有一種憐憫，因為意識到這一點的人，本身也是人，也有很多日常生活的問題不能解決，也還有精神上的脆弱，我們都很孤獨，不敢期望陪伴，若靈魂能有些許的寄託，就是好的。因此我們需要互相的一種憐憫。這一點，我認為這部電影裡有。

亨利跟小女孩的陪伴，有一點《這個殺手不太冷》里馬蒂爾達跟里昂的味道，但Leon裡的的情感要更加乾淨跟純粹，殺手跟女孩的那種關係在現實中根本不可能，而Detachment里亨利跟女孩的關係是帶有曖昧的，因此亨利才執意要把女孩送走，他可能是害怕自己會變成像祖父那樣禽獸般的人吧。這樣的分離，當然很傷人，畢竟這份情感，還是帶有一種相濡以沫的真誠在裡面的。有人不理解，為什麼Meredith自殺以後,亨利去找回了那個問題少女，並相擁在一起，我覺得，亨利是在自我拯救，某種程度上，他想放過自己，像他說的，從人性最複雜的部份中脫離出來，轉移一些注意力。

絕望而帶有憐憫，靈魂本身有重量，電影中描摹人性當中的這部份，很吸引我。

自我誠實，本身就是一種拯救。



（覺得寫得有點太複雜了，以後還是應該學習亨利說的「I can only do one thing at a time.」,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