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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德克.巴萊(下)彩虹橋--Seediq Bale

赛德克巴莱/赛德克巴莱(上下)合集/赛德克巴莱剪辑版

7.5 / 6,510人    Taiwan:276分鐘 (2 parts) | 154分鐘 (international version) | Japan:276分鐘 (2 parts)

導演: 魏德聖
演員: 林慶台 馬志翔 安藤政信 大慶 河原薩布 徐若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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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5-25 06:53:13

霧中濁溪,再望虹橋


一,霧中濁溪,莫那魯道。

        影片中這地名雖叫濁水溪,然而卻一點也不渾濁,不僅清澈見底,在影片中一個常見的場景中,他們數次淌水而過,有瀑布從上而下擊打著一旁矗立的大石頭,彩虹總是在其中顯現,有一幕在這溪流石灘旁邊,莫那魯道問花崗一郎,也就是達奇斯:

      「達奇斯,你將來是要進日本人的神社,還是我們祖靈的家?」

      我想那個時候達奇斯心裡無比矛盾,難以取捨,花崗一郎代表著想進入文明,拋棄蠻荒的心態,達奇斯卻代表著對祖先的尊重懷念,對賽德克血液的難以割捨。我不想說導演對於一郎這樣糾結的內心表現的如何,我只想說這或許也代表了文明和蠻荒的衝突。我們現在都可謂是文明人了,不用過刀耕火種,殺獵為生的生活,我們自詡比這些野蠻人素質不知高到那裡去了,在影片中也有不少日本人蔑稱這些人為生番,其實野蠻人也是一種蔑稱吧,所謂蠻夷皆是如此。

      然而人的訴求有差異,生命卻是無差異的。文明的飛機大炮不也是一種野蠻權利的象徵麼,當所謂的文明強迫這些原住民卑躬屈漆,彎腰背木頭的時候,當文明以蔑視的態度奴役原始部落的時候,以鞭打的方式,高壓的政策,背後站立著文明的軍隊,強迫他人為奴的時候,所謂的文明價值幾何?

      達奇斯便問莫那魯道:「被日本人統治不好嗎?我們現在有教育所,有郵局,不用野蠻打獵也可以生存。」甚至達奇斯自己也可以進入日本人的學校,畢業於日本人的師範學院,進入日本人的警隊,雖然被人歧視,不得不說他的命運逐漸在改變,他的妻子接受了日本文化,可以預見如果沒有起義,他們的生活將逐漸走好。

      莫那魯道回答說:「被日本人統治好嗎?男人被迫彎腰背木頭,女人被迫下跪幫傭陪酒。郵局?商店?學校?讓族人的生活變的更好了嗎?反而讓他們看見自己有多貧窮了!」

      文明與蠻荒的對峙!

      這裡不得不插話一段,這是為了避免日本人形象問題造成對影片的理解問題。影片中塑造的日本人,好人其實佔多數,吉村是窮凶極惡的代表,然而也有像小島這樣的日本人,花功夫,下力氣去了解族人,學習賽德克語,甚至能夠用賽德克語和他們交流。歷史上,日本人對賽德克的前期統治無疑是較為成功的,大批日本警察還是願意與賽德克人交流溝通,日語教學普及幾乎達到100%,原始人幾乎人人會日語,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很難取得的成果。在日本1930年霧社事件爆發之前,日本尚未進行對霧社木資源的大規模掠奪,賽德克人的勞作壓力還不大,並且採取「以蕃制蕃」的策略,依然保持霧社各分社之間的狀態,對於各社的打獵行動進行登記並且借出槍枝以供族人打獵。霧社事件爆發前,日本軍國主義需求濃厚,原警察大批被調走,新任警察不遠與族人打交道,進行野蠻統治,從影片中我們也可以看見吉村這樣的窮凶極惡的代表也是年輕的。這才導致賽德克人對日本統治越來越不滿,最終爆發了霧社事件,就是影片中屠殺霧社日本學校的時間。這裡不是說日本軍隊不殘暴,日本軍隊的殘暴,以及世界上其他殖民統治者的殘暴,實際上是一樣的。

      所以,日本人可以代表一種二十世紀初的一種文明,所謂殖民地統治大抵如此,比如英國對印度的統治,日本人沒有對霧社進行血腥屠殺,也並不是友好統治,而是大抵上偏向於教化,同時也懲治反抗的人,既不是我們想像中血腥和殘暴,也不是好人一群。

      我認為文明和蠻荒的對峙也是表現在該片當中,文明對於蠻荒的開發使用的卻是野蠻的手段。將槍炮懸在他人頭上的統治方式,肯定不會被人滿意。莫那魯道帶領族人隱忍二十年,終於爆發,率領六社出草,血祭祖靈。他說「再忍二十年就不是賽德克了,就沒有獵場!孩子都是日本人了。」我們可以注意到,他說的不是我們就滅族了,而是孩子都是日本人了。這個老族長所擔心的乃不是日本人會將它們全族屠盡,而是日本人的教化使得族人都不信仰祖靈,反而信仰文明,以後長大了去上學求知而不是去獵場打獵。他擔心的是祖訓全無,賽德克的靈魂死亡,這就是莫那魯道的道,他所要守護的不是族人的性命,而是族人的信仰和賽德克的圖騰。沒有了圖騰,賽德克便於其他人無異,賽德克等同於自取滅亡。

      關於一些原始蠻荒的信仰和圖騰,也許光是看這部影片的人無法理解。看完整版的人會發現開場有莫那魯道飲血吃生鹿肉的鏡頭,會看見許多砍下人頭的鏡頭,賽德克人不僅不覺得殘忍,反而將砍下的頭高舉過頭頂,以示榮耀,砍下頭目高官的頭的,便會成為英雄,被大家稱頌。人類文明的發展,必不容這樣的野蠻的方式,然而這是從整個人類和文明的角度來看的。我們從原始部族,不僅是賽德克族,世界上依然還有許多其他原始部族,以打獵為生。可以想像到的是人類在對抗野生動物時的危險性,野狗野豬都能對這些原始人造成巨大的威脅,如果不崇尚力量,速度,崇尚英雄,崇尚圖騰和祖靈信仰,很難相信人類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生存幾千年。於是乎砍下兇猛野獸的頭的人,不僅在和野獸的戰鬥中獲得勝利,同時他也保護了其他族人不受這個野獸的威脅,砍下頭的人不成為英雄,族人便沒有動力去磨練身體和意志在這危機四伏的叢林中生存和戰鬥。於是乎原始部族也發展處了原始狩獵部族的生產方式和信仰,他們信仰的圖騰和祖靈,比很多信仰神的人更甚,更真切,他們一定相信他們會回到祖靈的身邊,在那肥美的獵場,賽德克人獲得了永恆的生命。

      還有賽德克的歌曲和舞蹈,我在看影片的時候突然發現,有些理解這些歌曲和舞蹈了,在他們砍樹倒下的那個場景中,一個賽德克人看見了天上的彩虹,便開始大聲唱他們的歌曲,跳他們的舞蹈,進而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齊聲唱和,其場面確實令人震撼。獵場,被砍伐下來,被侵吞掉的獵場,這是賽德克人生命的精髓所在,窮其一生所守護的所在,這就是莫那魯道的道。

      「我們釀的酒,可以讓人無拘無束,讓人唱歌跳舞,苦笑隨性。」這是自由,這是賽德克人被統治下也所想要的自由,這是莫那魯道,也是全人類的道。

      「日本人比森林的樹葉還要繁密,比濁水溪的石頭還要多,但我反抗的決心比奇萊山還要堅定!」

      「如果你們的文明是叫我們卑躬屈漆,那我就帶你看見我們野蠻的驕傲!」

       多麼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一段話!

      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剝奪任何人本該擁有的自由,任何文明征服蠻荒都是一次血腥的過程。所謂野蠻的驕傲其實是全人類的驕傲,任何人失去了生活的感動,失去了人性的發揚,取而代之的是機械的勞作和高壓的統治,都會在心中湧出這樣的驕傲,任何人不得凌駕在我祖靈之上,我族人之上與我莫那魯道之上!

      這裡還要替賽德克人正名一下,據歷史可查,其出草的習慣一般是不殺女人和孩子,祖訓同樣如此。但是此次出草卻將日本女人孩子趕盡殺絕,一改從前習慣,恐怕是仇恨太深的緣故。

      莫那魯道是一種反抗之道,其後期生活與發動的霧社事件代表著人性的回歸。苟且偷生的生活讓人遺忘的本該擁有的意志和靈魂,人之膝下都有黃金,卑躬屈漆的隱忍終究將會爆發,失去了靈魂和尊嚴的生活,縱使再有文明的外表,其不過是一個空殼機器,終究遭到拋棄。

      A real man can sacrifice his body,but he must win his soul.

 

二.再望虹橋,靈魂歸來

      彩虹橋的寓言貫穿了整個片子,彩虹多次在反應人物內心變化的場景中出現,在莫那魯道質問花崗一郎後有,在巴望尋求莫那魯道解答後出現在天空,在片子的結尾,更是有莫那魯道帶領著陣亡的勇士們,唱著部族的歌,穿越過著祖靈的彩虹橋。我們就希望,就相信著彩虹橋是存在的吧,這不僅是對陣亡勇士的慰藉,更是對生命之靈的最終回歸。

      無論任何戰爭中,沒有贏家,泯滅人性的戰爭只有泯滅人性的上層統治者獲益。也許戰爭對於一些戰爭科技以及 人類相互之間比拼鬥爭的意識有所促進,然而對於人性來說,戰爭無疑是壓迫人性最好的機器。在戰爭中有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莫那魯道無疑是部族的英雄,眾多上吊自縊,將樹幹都拉扯彎曲的部族女人們又何嘗不是英雄呢。人性就此被殘酷地滅殺!女人們上吊是為了男人們能更好的戰鬥,然而就此要殺掉女人們的性命嗎?任何剝奪生命的理由都不存在,殘酷的戰爭剝奪生命,更加剝奪人性,就連鐵木瓦利斯看見起此場景,也不忍再打下去。他將手中的槍枝砸向地面,大聲嚎叫說「我們不打了!」又對小島說「我們打戰,是為了血祭祖靈,不是為你死去家人報仇!」

      小島被這樣的逼問無言了,局面看似向兩個人決鬥在發展。然而這個時候是戰爭,戰爭不容這樣的事情發生,戰爭中小島是受害者,鐵木是受害者,冷靜的人勸說下,日本人和道澤社依然聯合向莫那魯道爭戰。女人們和小孩子們的身體死了,靈魂卻已經向著祖靈的家回歸者,活著的人,無論是莫那魯道,是小島,還是鐵木,其靈魂與人性都已然被戰爭這樣的機器壓制著,試問莫那魯道何嘗不想給自己的兒子巴索先辦一場葬禮?試問死去的日本兵何嘗願意到這山間中來,送出性命?試問看見同胞慘痛的死亡的鐵木又何嘗不想就這麼算了,霧社的空氣已經夠凝重了?然而戰爭不允許停下,「戰死吧!賽德克巴萊!」日本人剛剛停止炮擊馬赫坡,起義六社的族人便在莫那魯道的喊聲中衝出森林,與眼前的日本人決一死戰,要捍衛自己的靈魂。

      此戰雙方均損失巨大,此戰中英勇的事蹟太多已經不想具體再說。日本人有源源不斷的增援,莫那魯道打到橋上的時候,橋的另外一端遍佈日本大炮,賽德克巴萊也不再畏懼,或許那時他們眼中的大炮,已經成為了送他們回到祖靈家的推射器,他們渴望回歸,巴萬曾經說過:「我們累了,我們真的好累。」是的,整個賽德克都太累了,他們被壓迫了二十年,又在打這一場無望取勝的戰爭,死亡對他們只是解脫,祖靈的家才是他們眼中的重點,跨過彩虹橋吧,賽德克巴萊的勇士,你們的祖靈早已見證你們的勇武,你們回家的路再無阻礙,你們的靈魂終將在彩虹橋的另一端得到綻放。

      我聽說一個好的電影,不在於它是用來賺取觀眾的眼淚,更在於它應該開起人們對生活的智慧。或許我們在賽德克巴萊中看到的大多是人性的絕望,那個日本司令官在看見賽德克族最後的勇士自縊的時候說「為何我會在這遙遠的台灣山地,見到了我們已經消失百年的武士道精神?」這滿山不合時節艷紅綻放的櫻花或許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見證了太多武士,我們被武士的鮮血染紅,向世人昭示,但是,我們更希望我們能夠在正確的季節盛開,不要讓我們櫻花來再來見證武士的鮮血,讓在生活中的人們見證我們美麗的綻放吧。如同影片剛開始的日本地勘隊,偶遇一片櫻花林興奮的情緒。這一群日本地勘隊,同樣是武士道的犧牲者,他們的性命丟在了這一片美麗的櫻花林中。嚮往生活的精神,應當取代武士道精神,人性的光輝應當綻放。文明的進步不再是殘酷的對峙,只有當每一個人都如同櫻花自得開放,相互映襯,或許我們才能說我們已經脫離了蠻荒,步入了文明。

      這一切還沒有來臨的時候,我最近看見的亨里奇案或許可以從賽德克這樣的精神中再拔高一步智慧。這個案件是一個二戰案件,判決時法官西奧多 賽德爾說:「當法律和良知衝突的時候,良知是最高的行為準則,而不是法律。尊重生命,是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原則。」

      即時是在黑暗的年代,生活依然可以選擇。小島尊重族人的選擇就是一個例子,然而他最後因為家人被殺,喪失理智,叢勇道澤社血腥復仇,殘殺起義六社的遺孤遺孀,卻是被戰爭泯滅了自己的良知,可以想像,一個在戰爭中起來的帝王,也是這樣滿腹仇恨,又如何進行合理統治。

      「切開吧,一刀切開你矛盾的肝腸,哪兒也別去了,當個自在的遊魂吧」

      二郎對一郎如是說。人性的解放,自由的訴求,竟然要以切腹,上吊的方式獲取,生命就此結束,但是束縛一郎和二郎的天皇與祖靈依然在,束縛人性的威權不減,霧社山間,連綿陰雨,是否是大自然的陣陣哭泣?

      生活總是可以選擇的,不要以高壓的政治為理由。彩虹橋上的靈魂,終於能夠聽見祖靈的智慧,放下的是爭戰和部族的仇恨,獲得的是靈魂世界的自由和隨性而活的愉快。

      彩虹雖然縹緲,人心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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