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不得脫不得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第一部完整看完Adrien Brody主演的電影。

--- 首先回憶幾個讓我有意識的片段。

Henry早晨獨自等公交車，邊抽菸邊斜眼看街旁的人。公車來了，踱步走上去，拿出pass卡，站定在（很可能是固定的）老位子，深深呼出一口氣。

黑人男孩滿嘴F**K怒氣沖沖的慢慢走近Henry，像隻發怒的貓科動物。卻能在Henry的無所謂的眼神和隻言片語後漸漸柔軟下來。對肆無忌憚嘲笑胖女孩的男孩，Henry的反應是「我他媽不管你去哪，你可以走了。」

夜晚，Henry踱步在街口。街上的櫥窗有大大的玻璃和鐵欄杆。道路很髒，燈忽明忽暗，Henry只是獨自走著，有時抬頭看進櫥窗內，有時低頭。

爺爺老年痴呆，養老院只知道酗酒的女護理無所事事。Henry趕去時面對爺爺只露出疲態的不停說：睡吧，很晚了。

回家的公車上，一個中年男人默默流淚。只是此時燈光太晃眼。

和美女同事共用晚餐，女人滔滔不絕的講她的經歷。Henry默默看她，不特意回應，只喝酒。最後只留一句「我每次只講一個故事。」

Henry兩次失態，一次因為養老院女護理的失職，一次因為女同事無端的誤會。看起來波瀾不驚的他發怒起來像海底暗湧找到了出口急劇傾瀉。

爺爺有一本日記。而被困住的正走向死亡的爺爺開始變得沒有任何記憶。

胖女孩一下一下的在作品上塗上顏料。照片最後散落滿地。

黃色的笑臉蛋糕。綠色的哭臉蛋糕。胖女孩輕聲對Henry說，哭臉蛋糕是留給我自己的。

「即使是面對荒蕪一人的教師，我依然可以平靜的念完這首詩，就像所有的人都在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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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脫（detachment）意為超出某種事物以外,不被其困擾。Henry無疑看起來是超脫的，超脫於情感，世俗，一切平凡的小溫暖。小蘿莉可以幫助卻不可逗留，胖女孩可以安慰卻不能擁抱，做一個教師卻永遠只做臨時教師。「做一個能做到力所能及儘量有用的人，卻僅此而已。」很難說穿插在這個電影中的Henry的一段段自白是否也是超脫的一部份。很難說他是否已經不能真實的面對自己，而或者『超脫』這種狀態已經深深扎入血液里隨著他每一口呼吸出入身體，帶給他所有喜怒哀樂的表象。他說自己的肉身在此，靈魂不知所向。超脫的狀態同時有需要他努力的維持。像做一項每天需要帶面具的工作，面具戴的久會變成真正的表情，而這一切也需要一開始的糾正貼合工作做起，慢慢變成習慣，直到真偽不辨。

胖女孩最後超脫了。她希望她的生命能獻給攝影，希望攝影給她帶來認同、尊敬和喜愛感。她超脫的是執著的不如她所願的生命。
爺爺超脫了。愧疚是粒種子，會在沉默中此生彼長，枷鎖心靈。爺爺走向超脫的路也許走的並不輕鬆，他試著記日記排解。而最後獲救的方式很簡單祥和。心鎖被一層一層打開的過程是順暢的，而亦是終點。
小蘿莉似乎也超脫了。她可以出現在傍晚的陽光中，可以靜靜坐在草地旁手上一捧書，可以瘋狂的奔跑向Henry。黑夜似乎從此不再來。

如此看來超脫也像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片中看起來超脫了的人們都是通過一種方法打成超脫的結果：他們都不再是曾經的自己。無論脫胎換骨或是陰陽兩隔。他們好像都通過改變自己達到了超脫的效果。而事實真的如此嗎？如果沒有Henry？行為的最接近超脫的Henry，仍在不停地換著學校，上演著臨時教師助人為樂的人間喜劇。只是不知為何我會嗅出一絲全面啟動第六層的味道。一個努力作為拯救者的想法，實踐的結果是受益者本身的脫胎換骨。改變是他們本身的能力而已，超脫者卻永遠停留在編製出的烏托邦世界，每次幻滅每次逃離每次幻想。超脫本身正像一個困境，鎖住Henry，鎖住每一個看起來灑脫的人。也許誰都不能肯定的說，超脫不是善於理想化這個世界的個體做出的一個不切實際的決定吧。不去超脫，我們被某種事物所困擾；去超脫，我們被一切所困擾。


片子結尾處，Henry坐在講檯面對荒蕪世界靜靜讀這下一首詩的畫面，如此壯闊悽美。也許，選擇去超脫的人要的，就只是默默看一看這個畫面。這，就夠了。


   《厄舍府的倒塌》
                愛倫•坡

During the whole of a dull,dark soundless day
在那年秋季枯燥，灰暗而瞑寂的某個長日裡
　　
In the autumn of that year, when the clouds hung oppressively low in heaven
沉重的雲層低懸於天穹之上
　　
I had been passing alone on the horse's back
我獨自一人策馬前行
　　
Through the Singularly,dreary tract in the country
穿過這片陰沉的，異域般的鄉間土地
　　
and at length found myself, as the shades of the evening drew on
最終，當夜幕緩緩降臨的時候
　　
Within the view of melancholy House of Usher
厄舍府清冷的景色展現在我眼前
　　
I know not how it was
我未曾目睹它過往的模樣
　　
But with the first glimpse of the building, a sense of insufferable gloom pervaded my spirit
但僅憑方纔的一瞥，某種難以忍受的陰鬱便浸透了我的內心
　　
I looked upon the scene before me the simple landscape features of the domain
我望著宅邸周圍稀疏的景物
　　
Upon the bleak walls,upon the white trunks of decayed trees
圍牆荒蕪，衰敗的樹遍體透著白色
　　
With the utter depression souls
我的靈魂失語了
　　
There was an iciness
我的心在冷卻
　　
A sinking.
下沉
　　
A sickening of the heart
顯出疲軟的病態
　　

（謝謝@ CharlesChou的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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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一點八卦：
白羊男們果真是天生的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