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一部打上「傷痕文學」印記的電影

早就聽說《孔雀》的鼎鼎大名，獲柏林國際電影節大獎，近日看完發表一些小感。
《孔雀》無處不透露著一種沉重感，充滿濃厚的懷舊與悲傷情緒。故事所處的背景是80年代吧，那是個讓夢破碎的年代。人格扭曲變形，價值觀單一，獨裁專制，缺乏包容。同樣是講述同一個年代的故事，格調上卻不同於《陽光燦爛的日子》那般明媚，而是無處不在地演繹悲觀消極情懷，演繹人性在扭曲環境中的神經質和怪誕行為。

沉重消極的氛圍
電影相比之下對話很少，無聲的畫面製造了冷漠殘酷的氣氛，就像家庭中的冷戰一樣。個人感覺這種很少用語言，多用畫面和行動講述故事的電影拍法比較受國際電影節的青睞。比如台灣藝術片《天邊一朵雲》，整片沒有一句台詞。

顧導演似乎是個理性而深邃的人，性格中有些悲憫的傾向，他的美學藝術更多的是審丑，而不是審美。他偏向於對醜惡、扭曲人性以及夢想等主題的探索，這在《立春》中已有所體現。《立春》是講夢想的實現，而《孔雀》是講夢想的破滅。姐姐，弟弟在父母的粗暴干涉和冷漠教育之下，一個個夢想都破滅了。

而孔雀不同，父母行為粗暴，暴力傾向嚴重，不懂和子女溝通，飯桌上一聲不吭。他們兩人卻無比默契，可謂婦唱夫隨，是典型的夫妻搭檔。他們骨子裡是愛孩子的，但他們受過時代的創傷，思想嚴重脫節，活生生地扼殺孩子的夢想。姐姐做了一個降落傘來彌補夢想，被母親當街破壞，做一個降落傘又怎麼了？弟弟在畫了一個女人身體畫像之後，被父親大發雷霆然後轟出去，說他是流氓，不就是青春期男孩子最愛幻想的那些事嘛，值得那般大驚小怪？人家柯景騰還在家裡堂而皇之地打飛機呢。不可思議！父親的暴力傾向在此彰顯無疑。

不僅暴力，父母用不擇手段教育孩子，缺乏與子女的溝通，採取一種強制強加的粗暴行為，首先是給幾個孩子托關係送禮找工作，也許可以折射出當時的時代里，在城裡謀份工作非得採取托關係這種腐敗官僚的方式，並不是他們不對，他們只是隨大勢而已。父母並沒有放手讓孩子去闖，結果毀了兩個孩子。

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形象
從人物形象上講，姐姐聰明伶俐，清秀可人，能拉得一手好手風琴，會陣線，打得一手好桌球，凡是一出手都是Well done！她心機重，為了報上降落傘的名，她送禮，邀請負責人打桌球，結果失敗了。她為了從拉手風琴的老頭那裡得到缺失的父愛，她故意抓破胳臂說是父母打的。她有主見又義氣，叫果子為弟弟和哥哥復仇，她自己決定所嫁的人，事前不和家裡人商量，因為她對父母失望，覺得她根本不是一回事，就沒必要說。她敢愛敢恨，在婚姻不理想之後，她決然離婚搬回父母家。後來她有些自暴自棄，社會和父母沒有提供給她施展才華的空間。

電影中，哥哥這個人的善良，為人忠厚是他的品牌形象，很大程度上彌補了身體上的缺陷，他去學校給弟弟送傘弟弟裝作不認識，後因「耍流氓」被揍，弟弟雪上加霜揍他，他都沒有計較，也並未對他性格有所影響，他不虧心廣體胖。他在工廠里上班人緣好，不計較，包括在被人欺負了之後，還親自拿燒雞去見欺負他的人。他代表著理想中的人物形象。

哥哥的結局或許是最好的，他找對了一個生理上與他相匹配的跛腳姑娘，外貌不行但頗有頭腦，精明能幹，很大程度上是她指引著哥哥的道路。她在結婚前就跟婆婆提出小倆口要拿錢去做小生意，他倆的火鍋店開得紅紅火火，不受任何人的制約，以致於後來說到要生了孩子後專門養些孔雀看開屏，可見資金積累到一定程度，說話財大氣粗。

創傷性的人際冷漠
電影無處不在地反映出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冷漠，那是特殊時代留給人們的創傷。
母親在發現姐弟倆買藥要毒死哥哥時，在吃飯時並沒有點明，而是無聲地抓了一隻鴨，將其灌藥毒死，讓一家人在飯桌上目睹鴨抽搐，掙扎的痛苦過程，實在高明有效，但也讓人感到驚心、血腥，那是一條生命啊！她的行為更能反襯出姐姐弟弟和哥哥的冷漠關係，為了自己竟準備弄死哥哥這個累贅。即使是姐姐和弟弟的關係相對甚好，但也在電影前半段可以看出他們之間的利用關係，姐姐跟弟弟借錢的口氣象是騙錢，還哄騙著弟弟去買《性知識手冊》。

性的諱莫如深
從電影中可看出，那年代的價值觀實在單調，輿論可以搞死人，性在那個年代是非常忌諱和可恥的事。
姐姐不敢去買《性知識手冊》，騙弟弟去買，弟弟去買時，售書員那驚人的表情，以及弟弟的反應可以看出性在那年代是多麼骯髒，不見天日的事。這也不難理解，為什麼父親在發現弟弟的女人畫像之後，那麼上火。從對性的態度可以見證一個國家的發達程度，可以管中窺豹，見證一個國家的開放自由程度。因為性是人性的正常發展需求，你越是貶低它不敢正視它，說明你的心裡越有鬼。由此可見那個年代價值觀之扭曲，何等禁錮人性。

孔雀開屏，預示著什麼？為什麼要用孔雀命名？意在說明孔雀開屏，他們卻沒有趕上好時候？姐弟哥之間對孔雀開屏的態度預示了每個人的人生態度。弟弟說這裡的孔雀永遠不會開屏的，哥哥興奮地拿花手絹逗孔雀開屏，姐姐說丈夫家鄉漫山遍野都是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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