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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郁

2012-06-19 20:41:05

反抗的力量


看到很多有人都這樣問,把深作欣二的《大逃殺》視為經典之作的影迷,還有必要再去看《飢餓遊戲》嗎?
看什麼電影,喜歡什麼電影本來就是很私人的事情,本來也沒必要統一口徑。但是這個問題還是折射出了某種心理,即,至少從劇情上看《飢餓遊戲》與《大逃殺》還是很多類似的地方,具有某種形式上的可比性。比如背景都是未來世界,少男少女們被選中成為貢品,放逐到某荒無人煙的小島上,互相殺戮,直到最終一人勝出。多少年前我看《大逃殺》時已經久聞了這部經典的大名,但是其中暴露出的慘無人道的殺戮,還是讓我大倒胃口。我很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部影片可以成為經典,到底從這種少年的互相欺詐與殺戮中,導演想證明什麼?僅僅是人性的醜惡與扭曲嗎?還是說為了展現對未來世界的恐懼感?
前幾日,《飢餓遊戲》內地首映後,總看到這兩部電影相提並論。在家中重溫了《大逃殺》,發現很多年前的那種印像一直沒有改觀,這是一部醜陋的電影,儘管結局的逃亡還能展現出一絲希望的微光,但是對觀影前的觀眾而言,這是一部絕望的電影,看不出任何的美感,一種扭曲的規則讓人變成了一部部殺人機器。我承認,到現在我也看不出這部電影所展露導演什麼偉大的寓意。從這個意義上講,我更喜歡《飢餓遊戲》。
《飢餓遊戲》改編自蘇珊•柯林斯筆下的同名暢銷小說三部曲,講述了一場發生在未來架空世界的一場殘酷生存競賽。無辜的二十四個少男少女,殺人與被殺的兩難抉擇,最終只有一人能夠勝出。從這個寥寥無幾的劇情看,影片難免讓人想到《大逃殺》。但是,在我看來,《飢餓遊戲》與《大逃殺》最本質的不同在於,女主人公凱特尼斯奮力生存的堅持成就了影片最動人的標誌,也令其擁有了與《大逃殺》截然不同的氣質:那是一種反抗絕望與宿命的力量。
由於電影劇本本身構建於原著小說,很多細節的設定上就有了相異的文化內涵,僅憑這點而言,就不是《大逃殺》所能比擬的。電影開篇簡單的幾句話交代了故事發生的背景,施惠國,一個位於北美大陸的未來世界國度,由都城凱匹特與旗下十三個行政區組成。大約七十五年前,貧富差距過大、物資分配不均等問題導致十三個個行政區民眾暴動,那段歷史被稱作「黑暗時期」。最終的反抗被鎮壓,而作為主力軍的第十三區因毒氣彈攻擊被夷為平地。為了統治和警示所有國民,凱匹特的新法律中創辦了一年一屆的「飢餓遊戲」。每年從十二個區中選取一男一女成為貢品,讓他們參與到殺戮遊戲中,同樣最後獲勝者只有一人。最重要的是,這場遊戲是全程向十二區直播,其中的娛樂意味之外,震懾的作用很是明顯。換言之,大眾的反叛是沒有結果的,因為這項遊戲已經證明了國家力量的強大。這場遊戲一切都是可以操控的,遊戲的設計師甚至可以在過程中隨意設計火災、陷阱、改變天氣,釋放野獸。競技場的地理環境、天氣、生物、日夜時間等自然條件,全部由電腦控制。如果主辦方認為比賽進度過慢或者缺乏刺激場面,他們可以「製造」野獸攻擊選手。與其說這是一場遊戲,到不如乾脆說,這是統治者為了展示自己的統治力量的「閱兵儀式」。沒有人能活著出來,如果他們想讓你死,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這才是遊戲本身的目的。
同樣都是死亡,但是《大逃殺》的結局是虛無。儘管生活是一場無盡的逃亡,但在《大逃殺》中,逃亡成了逃避的代稱,尤其是逃亡在隨後的兩部中,逃亡也終止了,變成了重複的無任何意義的殺戮。這是一部很愚蠢的電影,除了能展現殺戮帶來的惡劣影響之外,沒有任何作用。但在《飢餓遊戲》中,我們看到了一個獨裁國度的陰影,也能看到生活在壓迫之下的人們的憤怒之火,我們能看到希望。知道結局是死亡,那就勇敢去面對死亡,去反抗統治,哪怕以遊戲的名義。儘管我沒有看過原著小說,也能想像出在接下來的故事走向中,反抗者才是他們的結局。遊戲殺戮的目不只為了展現人性的殘忍,至少讓我們看出哪怕是未來世界中,那些卑微如斯的人們,哪怕身無利器,哪怕用原始的拳頭,原始的弓箭,去面對高科技的武器,同樣不喪失自己的鬥志和希望。從這個角度解讀《飢餓遊戲》中的女主角詹妮弗•勞倫斯飾演的凱特尼斯•艾弗丁手持弓箭的身影,會有更多的韻味。在西方文化中,弓箭一直就代表著草根階級反抗的精神。比如英格蘭中世紀的民間英雄羅賓漢,他精通箭術,俠義忠勇,有著崇高的騎士精神。凱特手持弓箭英姿颯爽猶酣戰的場景恍若讓我們看到了女版羅賓漢的影子。
《飢餓遊戲》中還有更深一層的文化需要解讀和批判,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娛樂至死的文化。在電影界,一直以來有著一種不成為的規則,那就是儘量避免出現少年殺戮的鏡頭。但是越來越多的電影中,這種規則已經形同陌路,越來越多的少年,越來越小的少年成為了殺戮電影中被觀看被消費的對象。從娛樂的角度看,無論《大逃殺》還是《飢餓遊戲》都是一種當代娛樂文化自我墮落的的縮影。殺人成為最高的娛樂形式,這種情景的設定早在1987年上映的根據史蒂芬•金小說改編的電影《過關斬將》中已經有了預示。後來者有很多影片比如《楚門的世界》都有著相似的背景設置,在未來世界中,最大的獨裁者不是政治,而是媒體,或者說政治與媒體的雜交權力。義大利的學者小說家埃科曾開玩笑地說,如果今天還能產生獨裁現象的話,那絕不可能是政治上的而是傳播媒體界的。在現代世界中,如果想讓某個政權垮臺,也不需要再將坦克排成排,只要佔領電台電視台就可以了。
媒體的權力不是通過赤裸裸的暴力,而是通過娛樂。正如赫胥黎在《美麗新世界》里提到的,那些隨時準備反抗獨裁的自由意志論者「完全忽視了人們對於娛樂的無盡慾望」。在《一九八四》中,人們受制於痛苦,而在《美麗新世界》,人們由於享樂失去了自由。簡而言之,奧威爾擔心我們憎恨的東西會毀掉我們,而赫胥黎擔心的是,我們將毀於我們熱愛的東西。《飢餓遊戲》似乎是兩者的綜合,飢餓是我們所憎恨的東西,而遊戲是我們熱愛的東西。《飢餓遊戲》的存在,昭示了一種獨裁者的最高形式存在。但正如影片中蘊含的那種反抗精神,我們彷彿已經看到了那個虛偽的、瘋狂的、娛樂至死的國度正陷入崩塌的邊緣。
思郁
2012-6-17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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