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的先驅者

一直以來能讓我熱血沸騰的只有兩種人：騎士和飛行員。兩次世界大戰中的飛行員恰似天空中的騎士，在殘酷骯髒的地面戰場上空交戈，毫無意義的戰爭本身因為他們的存在，似乎也多了些紳士決鬥的味道。 二戰結束之後，飛彈和噴氣式戰機的出現，讓本來可以崇高悲壯的戰爭更墮落成了數死人的政客遊戲。唯有飛行員還保持著天空主宰的瀟灑本色，敢於挑戰高空和極速的人，本來就不是畏生畏死的普通人可以想像的。 他們不在乎政客的勾心鬥角，美蘇爭霸這種事在他們心裡估計也只是個模糊的概念。爭強好勝得像一群孩子，只是想比他們的對手飛的更高更快。才知道在太空時代的開始，愚蠢的智腦們還建議過馬戲團演員，特技演員，衝浪運動員這些今天看來與飛船風馬牛不相及的人來做太空人。好在艾森奧威爾元帥英明，力排眾議用試飛飛行員做候選人，所謂候選人必須易於管理，服從命令的要求是多麼愚蠢。送了一隻猩猩先上天的美帝於是輸給了蘇修。 看這部電影的時候，神九正在我們頭頂環繞，中國的第一位女太空員沒準在天宮實驗室裡玩魔方。回顧了九年前神五發射的那個時刻，還是渾身激動得一顫。 與美帝牛仔一般的太空人不同，我們的太空員全部都是忠誠的軍人，發射像是作戰，要有出征儀式，還要肩負全國人民的重託。而那些把死亡率四分之一的試飛工作當高爾夫一樣談論的牛仔們，更在乎的是自己在媒體面前是不是有型。小姬在部落格說，我們的太空員為什麼看起來如此冰冷如此富於朝鮮氣息？我相信大部份人有同感，但我敬重那些太空員，寧願把這些疑問壓在心底，已經做出了莫大犧牲太空員有什麼是不能原諒的呢。 美帝的太空人也是軍人，卻一個個個性鮮明，狂放不羈，不畏強權。那些用金錢把他們送上太空的政客在他們面前看起來都像是衣冠禽獸，他們大可以以太空人為棋子與蘇聯博弈，卻控制不了棋子走每一步時要用什麼樣的方式。 艾倫謝潑德發射之前尿在了太空衣里，十年後他在月球表面打了兩桿高爾夫。約翰葛倫對負責人大吼，支持自己口吃的愛妻，讓自大的副總統吃了又吃閉門羹，三十年後七十七歲的他又一次重返太空。這些行為讓我看起來都如此可愛可敬又遙不可及。 挑戰者號爆炸之後，雷根在悼念演講說道，現在他們面對的太空就像三百年前大航海時代的先驅們面對的大洋一般。每一條在探索航程上犧牲的生命都將被永遠銘記。 韓松寫過《宇宙墓碑》。那些在陌生星球上林立的太空人墓碑如今還是能讓我頭皮發麻。人類在宇宙面前也許低進塵埃，卻敢豎起中指逃逸出嘲笑一般的引力。 這些偉大又放蕩的先驅者們，必將銘刻於首次飛越群星的飛船上。他們開啟的是一個偉大的時代，我們都是偉大浪潮里微不足道的水花。 我多麼希望中國的太空員有天能夠像美國太空人對休斯頓開玩笑一樣對酒泉地面插科打諢。 「酒泉，這裡是神舟九號，我現在要去天宮，額…似乎比傳說中的小了些。」 「收到，神舟九號，抱歉我們盡力了。」 偉大的先驅者們這樣看起來才對味。我相信他們其實一樣有血有肉，只是國情所限，中國軍人的身份讓他們分寸緊縮。 我能想像，第一個活著飛過星星的人發回地球的第一份資訊肯定是，向開啟宇航時代的先驅者致敬，他們是…… 借Jedicat的《道標人》的篇尾作結：向所有死了的，活著的，還有註定活著飛過星星的太空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