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一出令人扼腕的蝴蝶效應

文/公元1874

聽到陳凱歌要拍當代題材，而且還是講人肉搜索、網路暴力的，當時我心想，難道他要報當年饅頭血案的仇嗎？看完《搜索》我明白了，這「仇」，報得很漂亮。

以充滿懷疑的心態去揣測，在多部古裝大片的包裹下，陳凱歌儼然已經成為了一個「借古喻今」的導演。一位年屆六十的導演，能否處理好跟網際網路有關的、如此新潮的故事題材，再加上上一次拍當代故事已經是十年前的《和你在一起》，以及陳凱歌這次又親自來編劇，因此，的確讓人對這部《搜索》表示懷疑。

不過看完整部電影之後，這些疑慮都可以打消了。

先談一劇之本。國產電影目前最被人詬病的莫過於在劇本上的問題，包括陳凱歌之前的《梅蘭芳》和《趙氏孤兒》都存在在劇本上讓人崩潰的地方（當然《無極》就更不用提了）。但是《搜索》沒有犯這樣的錯誤。整個劇本的結構很完成，每個角色的鋪排很均勻，也有著各自的使命，每場戲的力度都拿捏得很好。

《搜索》的故事，講述高圓圓飾演的葉藍秋檢查出癌症晚期，因此情緒失常的她，在公車上不肯給老人讓座，被路人拍下來，隨即引發的一系列波瀾。想升職的電視台小助理、雷厲風行為報導不擇手段的女編導、上市公司的董事長、一根筋的雷姓青年……事情發展到最後，所有捲進事件當中的人都控制不了局面，所有人的命運都因此而改變。

所以這齣有點像蝴蝶效應一樣不斷擴散發展的大戲，故事的發展能否合情合理，讓觀眾信服，很重要。在這一點上陳凱歌做的不錯，每次轉折、劇情的推進都具備充分理由，但又讓觀眾意想不到，達到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戲劇性。這個故事改編自小說，原著對於為什麼一個簡簡單單的「不讓座」會弄得那麼大，變成一個社會話題，其實劇情細節的鋪排並不具備說服力，但陳凱歌卻在電影版本里，將之合情合理化，提升了原著最為薄弱的環節。青出於藍，這次，陳凱歌做到了。

再及，這部把背景放在當下的電影，當中又以年輕人作為絕對的主角，所以，60歲的陳凱歌如何去理解20歲的年輕人的生活，也是我看之前的一大疑問。但這一點上，陳凱歌又做成功了。騰訊微信、新浪部落格、天涯論壇、QQ聊天、網路水軍……甚至新浪新聞頭條、焦點圖，這些和當代年輕人的生活息息相關的網際網路元素，在電影裡的出現，並沒有像過去大多數作品那樣「土鱉」、「山寨」。聊天的介面和技術上的細節都很真實，絕對沒有出現瀏覽器的路徑名明明是本地硬，結果卻在打開網站做什麼駭客破解那種讓人啞然失笑的弱智畫面。看來，這次陳凱歌，真的是做足了準備功夫。

在這樣的鋪墊之下，故事的後半段的發展相當讓人回味。因為這樣一件小事，當中的每個角色都象棋盤上的棋子一樣，肩負著各自的使命，完成了各自的命途。有人得到，有人失去，有人悔悟，有人新生……作為一部群像電影，《搜索》做的很成功。

在演員方面，高圓圓雖然是女主角，不過在整部戲裡，是作為穿針引線，引出各路人馬的線索式人物出現，角色的戲份並不絕對吃重；姚晨飾演的女編導和王學圻飾演的大老闆是電影裡讓人印象深刻，特別是這次王學圻的大老闆形象，有層次感，諸多的細節安排將這個霸氣十足、目中無人卻又有著那麼一絲脆弱的上市集團董事長形象拿捏了出來。他數次和扮演下屬的張譯、妻子陳紅的對手戲都很精彩。而趙又廷則繼續「咆哮帝」路線，這個很愣很天真的年輕人形象，比較討好，有不少的笑點都安排在了他身上。片中他對高圓圓連番咆哮後，高圓圓那句「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咆哮」更成為了全場的一大笑點。不過，在高圓圓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依然沒理，繼續咆哮下去……

整體來看，《搜索》作為陳凱歌回歸當代題材之作，是非常成功的。他過去的電影，由於太想表達某種道理，太想教育觀眾，所已經常會弄巧成拙，結果並不能盡如人意（《趙氏孤兒》的後半段就是最好的例子）；但這次的《搜索》，他放低了姿態，出發點僅僅只是要講述一個故事，然後，在講好了這個故事的基礎上，陳凱歌把所有想讓觀眾思考的道理都埋在了故事當中，讓觀眾自行體會。也因此，這部電影可以說是他繼《荊軻刺秦王》之後最值得稱讚的作品，電影當中人物各自的命運，也足夠讓觀眾扼腕嘆息。國產電影，在太多的喜劇、民國戲、古裝大片之外，也應該多一點這樣反應現實、貼近生活的作品才是。當然，當代題材的禁忌之多，是普通觀眾難以想像的，這也是為什麼大部份導演為求影片能夠過審而紛紛把時間放到過去的緣故（《無人區》到現在還遙不可及）。而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搜索》講述的全是當代社會裡各色人等的癥結，以這樣的角度出發，陳凱歌具備足夠的智慧。

最後，要對陳紅表示敬佩。除了眾所周知的陳凱歌妻子的身份，在這部電影裡，她即是出品人也是製片人，同時還是主演之一。為了演好「黃臉婆」的王學圻髮妻的角色，她增肥、扮丑，言談舉止也像一個沒什麼文化的婦女，從戲裡忙到戲外，真是足夠的敬業；上映前夕，又聽到她為了趕宣傳通告，顱壓太高，以致於在節目現場眼睛流血的新聞。男人一生若得這樣一妻，恐怕就無所求了吧。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