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紅色的主旋律電影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在《搜索》之前，馮小剛的《手機》是國產電影裡中較早地反映新科技對隱私權帶來衝擊的作品。不過，在2003年，還沒有移動網際網路的概念，即使是pc網際網路，由於缺乏先進的社交網路，網路輿論暴力還未被納入討論範圍。2008年，好萊塢電影《網路殺機》橫空出世，簡單粗暴地將網路觀者的好奇心和參與感和聳人聽聞的犯罪構結在一起，這種罪惡是觸犯法律的行徑，更加罕見，更加電影化。陳凱歌的《搜索》則是結合了當下最熱門的群體性行為「網路輿論暴力」的劇情片。

 


故事的開頭很吸引人：得知患上絕症的思拓集團老總的第一秘書葉藍秋心情低落，成為了不讓座事件的女主角，全程恰被電視台實習生楊佳琪拍到，結果這一視訊被電視台的節目放大，成為了全城熱點，因而葉藍秋被「千夫所指」。這一兩年，各種被曝光的公共運輸工具上的事件視訊層出不窮：有外國大提琴手把腿擱在高鐵車廂前排座位上的；有兇徒持鐵棒上車毆打司機的；也有中學生情侶在車上旁若無人地舌吻的。相比起他們，高圓圓扮演的葉藍秋在公交車上的「調戲」老人家，這一行為所引起的道德譴責本應少得多，甚至「不值一提」，但陳凱歌卻在影片中將其放大成全民話題，電視台、網路媒體、報紙各種跟上，狂推，讓葉藍秋站在風口浪尖上。依我看來，影片雖然不乏對葉藍秋行為的道德評判，也引用了一些路人的觀點，卻非影片的重點。這一虛構出來的事件本身的是與非，不是陳凱歌所關注的。陳凱歌關注的是在輿論暴力中的各種人的狀態和變化。

 


陳凱歌的作品是對人不對事的，因而才有《趙氏孤兒》、《無極》等強調角色表演和人物情感的作品，無奈，那些年陳凱歌遇到的作品都不具備好劇本的基本。順應近年來小說改編電影大熱的浪潮，《搜索》正是改編自入選了「魯迅文學獎」的小說《網逝》。以葉藍秋為代表的是網路人物，是被輿論暴力攻擊的對象；思拓老總夫婦以及節目組負責人陳若兮是事件的主導者；當然，最可怕的是在無形的網路世界中的參與者，就像《網路殺機》中，這些只顧維護自己的「發言權」的人們是最可怕的存在。

 


隨著事件的進一步發展，葉藍秋和楊守誠的雇用關係恰恰成了與整個事件「無關」的時間線。一方面，我們看到姚晨飾演的陳若兮與王學圻飾演的沈流舒鬥法升級，前者秉承新聞工作者的「職業素養」，誓要揭出思拓集團的黑幕；後者深諳商界成功之道，順水推舟，巧設陷阱。另一方面，葉藍秋和趙又廷飾演的楊守誠的情感昇華也吻合了一般愛情片的路子。故事一開始是絕症和不讓座事件引起的，後來又引出了上述的兩條故事線索，剛柔並重，既有網路暴力下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和鬥爭，又有網路暴力外兩個陌生人的感情昇華。這種對比是隱含在「墨鏡姐不讓座」網路事件中的。在影片中，當葉藍秋和楊守誠脫離了暴力輿論時，他們一起拍照，一起到公園蹦極，一起到郊外看日出，做著曖昧浪漫的事。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個星期，但這種「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的模式必然會產生撕心裂肺的愛情。

 


葉藍秋的心理狀態是微妙的。她在公交車上的表現不是一時興起，只是自己的另一種表現。我們幾乎難從影片中看到女主角的過去，只能從隻言片語中勾勒出她的公眾形象：學習成績好，但父母很早就離開她，現在的成功顯然得益她較強的個性，與二秘關係也一般。老總似乎一直想讓她成為小三，但到底沒有得逞。就是這樣一個人，卻遭遇了絕症。這是女主角無法左右的事情。若是說整個事件充斥著網路暴力，讓旁觀者膽顫心驚的，那受害者葉藍秋在面臨絕境時的樂觀積極是能讓人垂淚的。這正是陳凱歌希望傳達的美好，這一次他做的比《無極》更委婉，卻更能達至人心。

 

回頭看影片的整體風格，很難不會想起導演馮小剛。戲謔詼諧的對白、富有當代生活氣息的表演、實而不華的攝影和剪輯。不僅有王學圻、陳紅等中年演員沉浸式的演出，像王珞丹、趙又廷等年輕演員也有值得讚賞的表現。如此精彩的「迷惑」讓我一度以為陳凱歌要轉型了，以為結局肯定是個「誤診」（這和原著不符了）。

 

但陳凱歌和高圓圓給了我們一個驚喜：葉藍秋之死不僅給網路輿論另一次爆發的機會，也真實展現了女主角的真實意圖和高尚人格。陳凱歌真正地拍了一部主旋律電影，因為它不是黨的主旋律，是一直根植於人們內心善與惡交戰的主旋律。


花絮：數十年如一日依靠網際網路工作和生活的我，很快就在優酷上發現了名為「公交墨鏡姐拒絕不讓座視訊」，通過查看下面的評論，顯然是《搜索》製作方的傑作。不過視訊卻有密碼，經過簡單嘗試，我人生中首次破解了優酷視訊的密碼。可惜，視訊內容並非高圓圓扮演的墨鏡姐。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嘗試一下自己去破解密碼，也看看製作方的水軍們都在評論裡寫了什麼。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zEyOTMyNjA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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