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漂白劑

現實主義？在該死的中國電影詞典中還有這個該死的詞嗎！或許上世紀30年代的左翼文化思潮以傳奇人物阮玲玉的演藝生涯穿線孕育了「現實主義」嬰兒，如果把那個時代的現實主義作品當做中國電影的黃金時代，那麼80年代異軍突起的第五代導演所演繹的現實主義新作又處於怎樣的光影文化地位呢？誠然，陳、張之流在未過千禧年的貧窮歲月裡，以純粹的藝術和現實的窺視為出發點所組建的光影世界為那個業已誕生半個世紀的「嬰兒」提供了新鮮的奶水，雖然這其中的貢獻和價值與教科書上的溢美之詞有偏差，但他們著實站在廣大民眾的起跑線上腳踏實地的做電影，曾經那種令人肅然起敬的創作態度與毫無雜念的價值觀如果能夠伴隨千禧年的鐘聲一起穿越今天，或許貧困歲月中的「嬰兒」已經長大成人可以封蔭後來者，可惜隨著「英雄」病毒的植入和「無極」癌細胞的擴散，曾經被逼上梁山的第五代導演們如今義無反顧的順從招安天命，從權奴「黃金甲」到啃老「梅蘭芳」，從狗血「三槍」到偽歷史「趙氏孤兒」，從媚外「十三釵」到漂白劑「搜索」，如果說時代的洪荒潮流促使曾經的藝術家認為商業上的進步能夠代替光影創作的敬畏之心，那麼，武大郎似的國產電影就是被潘金蓮和西門慶之流的商奴賤人活生生的殘害致死的！

影片聚焦的是「網暴」、「小三」等無形而敏感的社會現象，其實這個主題應該交給管虎或者寧浩來處理，雖然賈樟柯也是個徹頭徹尾的現實主義者，但他那種溫吞慢熱的導演風格與這些激烈、異化的社會問題屬於平衡棒上的兩個極端，就像是小津安二郎與今村昌平的區別，但是我不能拿國內的第五代導演與第六代導演進行比較，他們看問題的角度和方式有著不可逾越的天壤之別，但是「搜索」還是不甘寂寞擠到年輕人的隊伍中嘗試分一杯羹！事實證明，影片關注的現象確實是大家感興趣的，交叉型敘事模式營造了很多場景細節，亦牽出了「蝸居」、「房價」、「都市壓力」、「工作壓力」、「交易內幕」、「家庭倫理」、「情感糾紛」、「中年危機」、「小三」、「包養」、「網路暴力」等對現代人生活的產生影響的現象級社會因素，其中令陳凱歌望而生畏的「網路暴力」是影片的訴求核心點，或許作為曾經的受害者有過刻骨銘心的親身感受，才「外傳+加工」型把這一主題搬上螢幕，無比莊重嚴肅的建議媒體資源掌控者要自重自愛、尊民重道、三思而後行。好吧！我承認老爺子的良苦用心，也對主流媒體的「絕對權力」和「資源壟斷」深惡痛絕，他們憑藉手中的平台和優勢或左右民眾的認知、或製造宣傳的利器、或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反過來想，難道：「搜索」本身不具備這樣的特質嗎？！

由「公交車上拒讓座」而導致的人肉搜索「血案」的尿點來源無非是道德冰點的代表事件「扶摔倒老人反遭索賠」，這是當下社會誠信危機與道德淪喪的佐證，但是影片並沒有在這兩個腐爛到惡臭的「點」上做文章，而是重點訴說網媒平台如何推波助瀾、不分青紅皂白的把自己從事件的旁觀者變成主角或既得利益者，不得不佩服陳凱歌老爺子老謀深算、諳熟市場的功力在近幾年的商業苦練中更上層樓，這不但表現在圓滑的敘事層面上，抽繭剝絲後的影片主題更讓陳凱歌明白誰應該受到指責、誰能夠受到指責，或者說指責誰才不會因為影片的現實主義噱頭在提高身價又能規避責任的同時不會惹得一身騷，當然這樣做也是有代價的，儘管影片牽出了很多不可名狀的社會現象，但那種蜓蜓點水式的撩動就像出動全部警力結果只抓了幾個J女敷衍了事一樣，由於無法（或者說不敢）找到病灶致使影片完全失去了打動人心的深度及拒絕與現實產生共鳴，結果還是停留在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性質、試驗格局層面上，在這一點上，感到惋惜的同時，也為「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陳凱歌浪費了一個難道的好題材由衷的詛咒那些只做市場、不做電影的偽電影人永遠賺不到國人的驕傲與尊敬！

事實上，評論「搜索」是否具有現實價值最基本的參照物還是影片敘事，這就要回到影片的三個假定件事上，其一是高圓圓飾演的獵頭公司董事長的大秘葉秋藍得了癌症，其二是這位中年人眼中的極品女人在做公交車的時候遭遇了「座位風波」，其三是這種犯2的事情被媒體逮了個正著！暫且不考慮這三件事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的機率有多大，就當是買彩票中大獎還是有機會的，瓊瑤小說不是經常發生這樣的狗血情節嗎？然而從這三件事衍生出的另外三件事著實讓人汗如雨下，其一是葉秋藍急需100萬（那個「萬」字不能省略）鏡頭一轉100萬已經到帳了，其二是思拓公司與傳媒公司不痛不癢的過招，其三是葉秋藍自殺後一切誤解都冰釋前嫌了！似乎對於一個上市公司而言這個世界根本就沒什麼難題，沒有發生關係只是簡單的擁抱一下，100萬的服務費轉過去了；上千萬的合同，一場普普通通的生日宴會秀就搞定了；相對於葉秋藍突如其來的自殺，借慈善活動宣傳公司形像似乎才是王道；但是對付一個小小的媒體公司，明算+暗槍才算把姚晨飾演的「事業女」趕下台，在王學圻飾演的沈流舒的世界觀中，看中的女人不用偷，直接用錢砸，最高級的人生是事業成功，不是坐擁嬌妻美眷，最懼怕的事情不是婚姻破裂，而是媒體讓他出醜，「人肉搜索」到底搜出了什麼，表面是葉秋藍無法忍受社會公眾的非議以死換清白，實質上呢，卻是思拓上市公司借媒體之手還自己清白，如若葉秋藍不死，粘在思拓公司形象上的小三污點、道德污點、名譽污點等怎能輕易祛除呢？置人於死地的癌症不過是博人同情的幌子，最終殺死葉秋藍的不要臉不紅、氣不喘的說成媒體是元兇，然而站的媒體背後的無非是像思拓上市公司之類的強大利益覬覦者，即便把自己偽裝成實質性的受害者，那亦是自作孽不可活的佐證，只是可惜了像「葉秋藍」一樣的無辜民眾在不可抗逆的社會環境中不知不覺的成為了某種強大利益集團的漂白道具或殉葬品！

至此，我們應該明白這種自圓其說的敘事形式所要傳達的東西是多麼的曖昧，一方面斬釘截鐵的回絕與葉秋藍的小三關係，另一個方面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一方面蓄意用癌症強化敘事的煽動性，另一方面利用癌症消滅了所有的敘事衝突；一方面媒體在行惡，另一方面卻與媒體穿一條褲子……這種混淆不清的矛盾既表現在陳凱歌在處理影片主題對媒體的又愛又恨，同時也造成了陳凱歌對媒體之外現實世界的嚴重脫節，依靠想像的事件、採用拼接橋段來硬生生的推動影片的故事情節發展，這之中既沒有形成內在必然的情感張力，也沒有拉動人物命運走向的倫理邏輯，只是試圖講明白陳凱歌自身的所感所惑，至於作為現實生活的原型代表，「搜索」就像一個光彩照人、楚楚可憐的小三，距離「正室」的道路差的不是外表，而是內心！沒有人會否認鏡頭中透射出強大自然主義原始力量的「黃土地」和用現實逼威逼現實反思的「孩子王」，就算是斷禁題材的「霸王別姬」亦輻射著對傳統文化的哲學思考及史詩體驗，但2005年的「饅頭血案」彷如悟空手中的棒子把陳凱歌一下子打回原形，至今，元氣大傷的陳凱歌還在療養中，且在尋機翻身！「搜索」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打著現實主義的旗號，在為自己的滑鐵盧之役尋找鹹魚翻身的機會，試圖重返招使自己功成名就的神壇寶座！但「搜索」真的能像「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的蜘蛛人一樣承擔起陳凱歌的野心嗎？但凡寄予希望，無不滿懷著仰視之情在影片中等待驚喜、尋找亮點，結果「搜索」就像一把高度仿真的步槍，能夠超越槍口與靶心的距離不是你陳凱歌的瞄準鏡說了算，而是一顆真正具備殺傷力的子彈說了算！然而，如果槍是仿的，即便現實主義的瞄準鏡定位再精確，槍膛中的子彈不管是鉛彈、鋼珠還是塑料的，一旦扣動扳機，難道還能期望奇蹟發生嗎！噱頭？夠了！表演？夠了！如果跌下來還想爬上去，如果斬獲票房還想兼得名譽，如果拋棄藝術還想利用藝術，即便是卡梅隆、史匹柏、斯通也做不到，對於一個玩弄視覺形式、故事感欠佳、敏銳度遲鈍、視野度侷限、嚴重脫離生活的過期電影人，退休吧！其實「饅頭案」就是不太完美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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