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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亨特張--Detective Hunter Zhang

神探亨特张/BeijingBlues/DetectiveHunterZhang

6.6 / 226人    China:118分鐘

導演: 高群書
編劇: 高群書 代雁
演員: 張立憲 作業本 周雲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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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威

2012-07-18 18:21:10

情緒病人


我現在租住的房子就在雙榆樹。這裡緊鄰著人民大學,再拐過去一點,就是中關村。每一天至少有8個小時,通行是極不順暢的,從高處看,人群稠密得像一口淤滯的粘痰,使得整條馬路患了慢性咽炎。機動車向車道兩邊擴張,汽笛聲終日長鳴;自行車在各種障礙之間穿梭,然後繞成一團;公交站牌底下,人們都以比往日更為英勇的姿態拼命擠向窄小的車門,車窗就是櫥窗,櫥窗里人們像一塊塊生肉一樣毫無光澤,沉默不言。

作為一個和消極情緒長期作鬥爭的人,我每一天總是在途徑這裡的某一時刻不得不陷入到萬劫不復的惆悵。如果是剛來北京,站在天橋上,在夜晚綵燈亮起時,我會以為我看到了滾滾紅塵,可作為一個生活在此的人,我發現這些樓房、這些車、這些人全都臉色蠟黃,腦門上寫著「不高興」三個字,而這種情緒是會傳染的,現在整個中國都不高興。

就正如影片裡的張慧領,他活躍在這片亞健康之地,開著一輛「京A」牌照的北京現代,從中關村南巡視到四通橋東,每天靠著負能量驅動。抓賊近兩千,獲表彰無數,可他的榮譽與痛苦在此消彼長,他和罪犯不是對立的,而是不理解,出於那顆永恆的良心,這種不理解是終身的。接受電視台採訪時,他說自己累啊。一副糟心相。

在許多城市感十足的電影紛紛將北京舔得窗明幾淨之後,《神探亨特張》用一種粗陋的方式將高樓大廈下面的破破爛爛給翻了出來,影片沒有猛烈的報複和控訴,而是有些戲謔和散亂,我覺得這十分貼近生活,這就是我們感受到的漫無邊際的惶恐,和永遠停不下來的疲倦。

在雙安商場下面的便道上,我曾經看到過一個小伙子在馬路中央用手指著一位中年婦女,他瞪大了雙眼,青筋暴露,像是要把對方吃了。中年婦女頭戴紗巾,知識分子范兒十足地說:「你不要拿手指著我。」小伙子青筋更凸起了,喊道:「就指你了,怎麼著?」然後該婦女又重複了一遍,「你不要拿手指著我。」小伙子又喊道:「就指你了,怎麼著?」雙方來來回回說了有7、8遍,我只好走開了,我覺得這番對話沒有終點。

我們這個時代被一句口號給方了,它叫「我的地盤聽我的」。於是所有人都開始認為自己在哪,哪就是自己的地盤。這倒無所謂,但有所謂的是,我們慢慢地就將別人的存在視作冒犯,別人的做法不合心意,別人的觀點與己不符,我們就會莫名其妙地勃然大怒。消費者開始逾越上帝的權限,小款們開始卸下牌照橫著走路,老年人看不慣年輕人,年輕人容不下老年人。人人都一肚子不滿,戾氣橫行。

我喜歡《神探亨特張》,願意為它說好話,就是因為它原原本本地展現出了這種難以調和的矛盾。祖國自行生產的大多數影片在試圖營造一種輕鬆歡快,看的時候卻不怎麼輕鬆,還有一些影片以沉重為噱頭,看的時候也沒多沉重。可是《神探亨特張》的那種嘈雜的帶入感、現場感雖然不精緻卻讓我覺得日常的不安被釋放了一些。影片裡最常出現的就是兩個陌生人突然高聲叫嚷、扭打起來,也搞不清憤怒打哪來,彷彿早就在心裡恨透了對方。

影片並沒有在完成一個道德命題,而是傳達了一種潛藏於日常生活的焦慮。在中華民族五行缺德的年份里,對社會化人格的擔憂實在是近乎於奢侈品,因為從成本轉換上來講,它帶不來任何收益,但是如果一個國家居然沒有人對現狀覺得奇怪,連搞藝術搞文化的都習以為常,拒絕開口,聊聊商業和風月,那真是一個歡樂到底的國度。

高群書說,這不是只屬於雙榆樹的電影。我同意這個說法,我覺得生活在這裡的所有人都面臨著一個最難治癒的傳染病,致使我們提心弔膽地活著。怎麼辦呢?沒有辦法。我們只能像張慧領一樣,在長期被一個案犯的弟弟跟蹤尾隨之後,他選擇了退一步,與其和解。治癒自己的生活,我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同他人和解,與世界和解。

影片本身並不精彩,神探不夠神,卡司不夠大,節奏不緊張,情節不連貫。它肯定不符合大多數人的期待。而且,警察怎麼能夠受到讚美,菁英公知們怎麼好意思出來現眼,這些可以預見的嘈點都沒有遮掩,完全暴露。而那幫V字演員們的表演既假得不夠端著,又好得不夠出彩,十分尷尬,讓人無處下嘴。

不過作為老六的螢幕處女作,我覺得他很有潛力,在那張天生浩然正氣的大臉下面,準確地流露出了疲憊感,就沖這個,他人生拿滿66個影帝的夙願就不遙遠。影片裡他身兼了字幕校對一職,把這看成一種呼應也沒錯,他扮演的角色就是一個社會校對員。

看完電影,主辦方搜狐娛樂頻道的人問我給它打多少分,我說65。工作人員愣了一下,啊?這麼低!我心想,對於中國電影,65分能算低嗎?及格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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